祭礼已毕百官宗室随着文帝的銮驾一并回程曦滢希望多留一会儿文帝便顺势也把凌不疑也留下了。
此时的曦滢褪去昔日的神采飞扬凌不疑看向她垂目虔诚为灵前长明灯添上灯油的沉默侧脸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们都是一样年幼便失怙失恃背负仇恨之人。
他可他至少有文帝夫妇视如己出在帝后膝下衣食无忧的长大。
而她幼时却日日被人欺凌。
于是他就这样安静而沉默的站着像是一尊守护的石像。
不知过了多久殿外的风雪渐渐急了卷着雪沫子拍打窗棂发出呜咽似的声响。
曦滢轻声问凌不疑:“阿兄能告诉我当年的孤城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凌不疑的指尖猛地攥紧指甲掐进掌心也未察觉那座城是他心口的疤揭开一次就淌一次血。
他已经把这血海深仇背负得太久了久到不知该如何去说。
最终只挤出一句干巴巴的反问:“我那时也不过只是个六岁小儿你指望我告诉什么?” “阿兄可知沈翎也不是一开始便想征战沙场的。
” 曦滢的指尖捏着根银针轻轻拨了拨长明灯的烛芯跳动的火苗映在她眼底忽明忽暗“她只是想着孤城满城皆丧于戾帝之手若能肃清余孽、还天下一个海晏河清也算是为死在孤城的亲眷报了这血海深仇。
” 曦滢平铺直叙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些有关旁人的不要紧的闲话。
但沈翎藏在这具身体深处的恨意太浓浓到连她这借身的神魂都能清晰感知仿佛胸腔里仍燃着当年孤城的余烬。
“然而这仗打得多了心里的迷惑也越发的多了。
” “孤城是大朔屏障城防固若金汤霍侯与我阿父都是久经沙场的悍将” 曦滢抬眼望向画像上沈公的眉眼他的目光透过泛黄的绢布落在她身上似在无声回应“既已在此驻守多时必然是摩厉以须。
城防图纸我看过垛口间距、瓮城设计皆是上乘。
哪怕是援军因瘴气缓到了三日为何连两日都撑不到便被破了城?” 她顿了顿笃定的说道:“若只靠戾帝便能成此事他便也不会就这么断送了前朝。
” 殿外的风雪正好卷过窗棂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与享堂内的寂静撞在一起生出几分寒意。
“其中的蹊跷我不信阿兄一点都没有查过。
” 她将银针搁在灯台旁金属碰撞发出轻响在寂静的享堂里格外清晰曦滢望着供桌上燃得正旺的香烛袅袅青烟模糊了画像上的眉眼。
“这样大的一座城池若是从外面杀来一时半会儿是攻不破的必须先从内里的根子上烂了才可能摧枯拉朽的瞬间一败涂地。
” 曦滢抬眸看向凌不疑平静如水却仿佛锐利得能穿透他的心脏:“我说的对吗?阿兄。
” 凌不疑强行镇静的回望过去掩在宽大衣袖之下的手攥着拳几乎出血他知道短短五年便勇冠三军的曦滢不会是个空有武艺的莽夫必然是个聪明绝顶之人—— 那双看透战场虚实的眼睛自然也能穿透孤城旧案的重重迷雾。
他的阿父霍翀曦滢的阿父沈靖川都是文帝麾下最擅征战的猛将一座坚城数万精兵怎么会一夜之间灰飞烟灭? 因为他二人甚至不能活着上战场。
只有他亲见凌益亲手杀死了二人见到城内外都有人与戾帝勾结。
但这件事情除了他这个人证没有任何证据。
他不能把曦滢拖进来。
她刚从漠北的风雪里踏回来找回属于 “沈曦滢” 的身份根基未稳那群人势力盘根错节稍有不慎便会将她也卷入这滔天旋涡。
在他的心中此刻无比的割裂一方面心疼自幼失落吃尽苦头的妙妙另一面却又不能确定此刻的曦滢是不是全然可靠之人。
若曦滢不是可以托付秘密之人一旦走漏风声那他这十五年认贼作父的蛰伏和苦心孤诣都将功亏一篑。
在曦滢的目光之下凌不疑只能挑不会暴露他秘密的军械贪墨一事讲了出来。
“军械贪墨?”曦滢眉峰微蹙。
“跟阿兄此前查探的董仓管与此事可有关联?”她低头沉吟片刻又轻轻摇头”不对那董仓管虽然贪婪但说到底不过是个怯懦蠢钝之人一个人绝不可能做下这么大祸事。
” “我已查得收买他之人那个人——我当年在孤城见过。
”凌不疑的语气压抑这巨大的怒火“可惜他没吐口就自尽了至于他背后之人只查出来了一点蛛丝马迹。
” “你查到了谁?”曦滢追问。
凌不疑紧抿着唇始终没有回答闻弦知意曦滢也知道他什么意思了。
他不想自己插手不是个能共享情报之人。
也好既然他不肯共享情报那他们就便各查各的谁也别管谁。
不过如今天下承平还有人倒卖军械其中深意不言而喻——怕是有人起了不臣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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