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伯刻意压低却难掩焦灼的声音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蔡琰心中激起千层浪。
钜鹿来的游学之士?在这个敏感得如同绷紧弓弦的时间点从那个风暴中心之地而来? 她几乎能立刻断定这几人绝非慕名而来的纯良学子。
太平道虽以宗教为掩护但张角兄弟能于十余年间将信众遍布青、徐、幽、冀、荆、扬、兖、豫八州其组织之严密、讯息之灵通绝非等闲。
这几人极有可能是太平道派出的“细作”肩负着探查地方虚实、联络各地信众、甚至为即将到来的起事铺路之责。
蔡府是陈留有名的望族蔡邕更是海内仰望的大儒声名远播。
这些“游学之士”前来拜会合情合理是打探消息、甚至试图结交或渗透的绝佳借口。
但他们偏偏选择父亲蔡邕不在家的时候上门是真的巧合还是早已摸清蔡府情况后的有意为之? 危险!一种近乎本能的不安如同冰水般瞬间浸透全身。
绝不能让他们轻易离开也不能立刻表现出敌意打草惊蛇。
须得先稳住他们探明虚实再图后策。
她迅速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脸上换上一副恰到好处的好奇与一丝属于家主不在时、小主人理应担起的谨慎神色。
她快步走到房门口轻声唤住正要疾步离去的福伯:“福伯且慢。
” 福伯闻声停下脚步虽是心急仍恭敬转身:“女公子有何吩咐?” 他深知这位小主人近日表现出的不凡语气中不自觉带上了几分请示的意味。
“我方才隐约听到有客人从钜鹿来?”蔡琰微微歪着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不谙世事、却又因家族责任感而强装稳重的小女孩: “父亲常教导我们‘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虽说父亲不在家中但我们蔡家是诗礼传家也不能失了待客的礼数徒惹人笑话。
母亲近日为家事操劳神色倦怠这点小事若再去烦扰她我心难安。
不如……我们先去前厅看看?若真是潜心学问的士子我们以礼相待供给食宿盘缠全了父亲好客之名。
若只是寻常路过也好打发不必惊动母亲了。
您看可好?” 她的话说得合情合理既体现了对父亲的尊重、对母亲的体贴又展现了作为蔡家一份子的担当。
福伯略一迟疑觉得小主人思虑周全言之有理。
蔡家重名声若是将来老爷知道有学问人上门被怠慢了确实不好。
况且只是先去见见若有不妥再立刻禀报夫人也来得及。
“女公子说得是思虑周全。
那……老奴陪您前去前厅看看?”福伯的语气多了几分尊重。
“好呀。
”蔡琰点头又对身旁的阿禾吩咐道“阿禾你这就去母亲院里若是母亲醒了便禀告一声就说前厅来了远客我先随福伯去瞧瞧情形请母亲放心切勿劳动。
” 她特意让阿禾去禀告母亲既是礼数周全也是留个后手。
万一情况不对母亲能立刻知晓有所准备。
整理了一下略显素净的衣裙深吸一口气蔡琰随着福伯向前厅走去。
她的心跳得如同擂鼓但步伐却极力保持平稳腰背挺直努力维持着士族女子的风范。
这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主动介入“历史”的进程面对的可能是未来撼动天下的叛军核心人物。
她必须万分谨慎一言一行皆需斟酌。
来到前厅与内室相连的雕花木制屏风后蔡琰停下脚步示意福伯稍候。
她透过屏风镂空的缝隙小心翼翼地向外望去。
只见厅中立着三人皆作普通士子打扮身着半新不旧的青色或褐色深衣但难掩风尘仆仆之色衣袍下摆甚至膝盖处都沾着干涸的泥泞显然路途辛苦且并非沿着平坦官道从容而行。
为首一人约莫三十岁年纪身材中等面容精悍皮肤黝黑一双眼睛看似低垂恭敬但偶尔抬起扫视厅堂陈设时却透出一股锐利如鹰隼般的光芒绝非寻常书生所有的温润。
他虽极力做出谦恭姿态但那挺直的腰板和下意识微微分开站立的双脚都透出一股不同于文弱书生的、经年劳作或习武形成的草莽沉稳之气。
他身后两人较为年轻一人沉默寡言目光却不时警惕地扫向门口和窗户;另一人则眼神略显飘忽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衣角似乎在强自镇定。
蔡琰的心沉了下去如同坠入冰窖。
这几人的气质、神态、乃至细微的身体语言绝非潜心学问的士子倒更像……军中斥候、行走江湖的豪客或是某种严密组织中的骨干成员。
太平道吸纳三教九流有这等人物混迹其中实属正常。
“福伯”蔡琰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急速说道: “你瞧那几位先生舟车劳顿面带倦色想必是辛苦了。
我们不可怠慢。
你即刻让下人先奉上热汤饼(即汤面)和茶水请他们稍坐歇息就说我这就去请母亲前来相见。
态度务必热情周到勿令其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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