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字是“针”。
一根无形无质却又刺破神魂的针。
那根针并非幻觉而是从他神魂深处最滚烫的“泥印”中硬生生刺出的一道灼痛! 这痛楚如此尖锐如此真实让阿禾浑身一颤刹那间他眼中的世界彻底变了。
风不再是风而是裹挟着沙砾一遍遍刮擦着大地的无形刮痧板。
岩石嶙峋的棱角不再是死物而是在对峙苍穹时为自己点下的一个个倔强的“压痛点”。
就连这片荒原上最卑微的、挣扎求生的荆棘其尖刺的朝向都隐隐暗合着某种趋利避害的穴位法则。
万物皆苦万物皆医! 他的目光猛然转回岩穴中那对母子身上。
柳妻的话语如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开将他之前看到的一幕幕碎片用这根名为“痛”的针串成了一条完整而恐怖的经络。
【腹鸣定穴饥肠为经】 那孩子腹中肠鸣如暮鼓晨钟每一次轰响都精准地催动着“中脘”穴。
那一道道自皮下浮现的金纹根本不是什么病理异象那是饥饿这把最残酷的刻刀在一方小小的腹部为求一线生机硬生生开凿出的一条新经! 它绕开常人淤塞的通路自“天枢”起斜穿“梁门”直抵“不容”如地底深处的金矿脉络在濒死的躯壳里顽强地勾勒出生的版图。
柳妻的声音带着颤抖那不是恐惧而是面对一种原始而伟大力量时的敬畏:“我们穷尽一生寻找的奇经八脉之外的‘奇迹’……原来就藏在最极致的饥饿里。
身体它在自己救自己!” 【骨响成针折肋为引】 再看那母亲她捶打胸口的动作在阿禾此刻的感知中已然化作一套惊心动魄的针法。
那因悲痛而扭曲的指节每一次叩击在自己的“膻中”穴上发出的空洞声响都不再是简单的噪音。
那是一种共鸣一种以自身骨血为媒介跨越空间传递的“音针”! 声波穿透空气精准无误地激荡在小儿腕部的“神门”穴上使其泛起微光。
一下两下……那节律那轻重竟与《针歌》九拍中最高深的“安神定魄针”别无二致。
涪翁的残念在阿禾泥印中轰然作响带着前所未有的震撼:“痴儿你现在才懂吗?真正的医道从不是人创的!当母亲心如刀割她的每一寸骨头每一次心跳都是为孩子续命的金针!此为天授之针非人为法!” 【唾津引络口传无火】 那母亲喂下的唾液此刻在阿禾眼中也变得不同。
那不是污秽而是承载着母亲全部精气与愿力的一味“神药”。
当唾液顺着小儿的“地仓”穴滑入那在面颊上留下的微光轨迹竟完美勾勒出了治疗面瘫口喎的“牵正穴”连线。
这是最本能的“引经”之法! 柳妻先前取唾入土的举动此刻也有了答案。
那破土而出的细芽叶如“远志”根含“石菖蒲”正是两味开窍醒神的圣药! 这哪里是唾液这分明是以命渡命的“无火丹丸”! 柳妻跪坐在地喃喃自语像是在对神明忏悔:“我们苦苦追寻的灵丹妙药却不知最强的药引就是一颗不求回报、只想救人的心……” 【夜啼自疗哭震三焦】 夜幕降临死寂的荒原上小儿的啼哭声突兀地响起。
那声音初时嘶哑尖锐如钝刀割肉令人心焦。
柳妻下意识想去安抚却被阿禾抬手制止。
“别动”他双目紧闭神魂却全部沉浸在那哭声之中“听他在给自己治病。
” 果然那哭声在持续了数十息后渐渐变了。
从最初的撕心裂肺渐渐化作一种带有固定间隔的震颤。
每一声哭嚎的拔高都像一股气浪从他胸腹间冲起沿着手臂内侧一路向上。
阿禾的“泥印”能清晰“看”到伴随着哭声的节律小儿手臂上的“阳池”、“外关”、“天井”等手少阳三焦经上的穴位正被依次震开! 那些因久饿而淤滞的死气就像被一根无形的音波长针一层层地捅破、推开! 柳妻取来随身携带的空竹覆膜置于小儿胸口只见那薄膜之上随着哭声的震动竟浮现出一幅玄奥的、由无数声波纹路组成的经络图! 那正是涪翁医道残卷中只闻其名、不见其法的“悲声破郁法”! 柳妻捂住了嘴眼中满是泪水:“他不会说话可他的哭早就在为自己疏通三焦呐喊求生了!” 【饿梦传法睡中行针】 后半夜啼哭声止小儿陷入了深沉的昏睡。
他瘦小的手指却开始无意识地抽动时而屈起时而伸展看似杂乱但阿禾却看得心惊肉跳。
因为每一次指尖的蜷曲都恰好虚点在自己另一只手臂的“内关”、“间使”等穴位上。
更令他震撼的是他“看”到在小儿的梦境深处那微弱如萤火的“心神之火”并未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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