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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苑万寿宫 嘉靖帝眉宇间显露着毫不掩饰的深沉思量。

他身着道袍并未戴冠随意地倚在云床之上。

御案之上那封来自上海、以六百里加急送达的奏疏静静摊开墨迹仿佛还带着东南海疆的潮气与硝烟味。

陈恪的字他一眼便能认出力透纸背条陈清晰字里行间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与急迫。

扩编水师一镇增募陆营增造舰船…… 嘉靖的目光在这些字句上久久停留深邃的眼眸中不见波澜内心却已是惊涛暗涌。

“好个陈恪……好大的口气。

”他喃喃念叨声音在空旷的精舍内显得有些飘忽。

一旁的黄锦屏息垂手不敢打扰皇帝的思绪。

他岂能不知陈恪所请的必要?上海港遇袭险象环生若非陈恪应对得当几近倾覆。

那不仅是陈恪的心血更是他朱厚熜的钱袋子是他“开海中兴”梦想的具现更是扇在那些顽固反对开海的朝臣脸上的响亮耳光。

准是理所应当。

但…… 嘉靖缓缓闭上眼。

脑海中浮现的是陈恪那张年轻却已蕴积威仪的脸庞。

从放牛娃到状元从翰林修撰到靖海伯、兵部侍郎、上海知府……这小子爬得太快也太稳。

更重要的是他手中的权柄早已超乎常规:开海专断之权、近乎独立的财政运作、如今又实际掌控着一支能打硬仗的苏州新军、以及即将成型的水师力量。

在上海那一亩三分地说他陈恪是个“土皇上”并不为过。

这份信任冠绝大明臣子前所未有。

如今他还要更多的兵权。

嘉靖帝的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微妙弧度。

并非不信任陈恪的忠心那孩子在享殿发下的毒誓犹在耳边。

但是……帝王之术岂能仅系于一人之忠奸? 他信的是制度是权衡是即便此人将来有异心自己亦有反制之力、雷霆手段将其顷刻碾碎的绝对掌控感。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嘉靖沉吟着“朕得先想清楚若准了他万一……万一真有那么一天朕能否接受?又能否……轻而易举地收回这一切?” 他微微摇了摇头。

陈恪太能干了能干到让他这位皇帝在赏无可赏、权柄不得不一再下放时心底最深处也会泛起一丝本能的警惕。

这不是针对陈恪个人这是皇权对任何可能威胁其绝对权威的存在天生的防御机制。

不准?绝无可能。

上海港必须稳固海疆必须安宁开海大计不能中断。

陈恪是他目前唯一能办好这件事的利刃。

“准是一定要准的。

”嘉靖睁开眼眸光锐利“但不能让他如此……顺畅。

” 一个两全其美的念头几乎是瞬间在他心中成型。

既满足陈恪所需巩固海防又能嵌入一枚棋子行分权、监督、制衡之实。

关键在于人选。

此人需得有足够的份量与能力能与陈恪抗衡不至于被其轻易边缘化或收买。

此人需得与陈恪并非一路甚至最好存有某种竞争或理念冲突方能真正起到作用。

此人还需能让朝堂各方尤其是清流一派觉得是自己人从而减少推行阻力甚至乐见其成。

突然一个身影清晰地映入他的脑海——那个同样年轻、同样锐意进取、同样能力超群却在兵部与陈恪隐隐形成竞争之势且背后站着徐阶、乃至整个清流期望的…… “张叔大……”嘉靖帝轻轻吐出这个名字嘴角那丝笑意变得深邃而玩味“呵呵呵……朕真是圣明。

陈卿啊陈卿你不是能干吗?朕就再给你派一个同样能干的人去。

一山二虎相争相克亦相生相成。

妙哉!” 让张居正以“督军”、“协理上海防务”之名前往名义上是协助、保障扩兵计划顺利进行实则为皇帝之眼、之耳分陈恪之权行监督之实。

以张居正之才与抱负绝不会甘于只做陈恪的附庸两者之间必有摩擦、博弈乃至冲突。

而这正是嘉靖最乐见其成的——臣子们彼此牵制皇权方能高枕无忧。

“黄锦。

”嘉靖帝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淡漠。

“奴婢在。

”黄锦立刻上前。

“拟旨。

”嘉靖坐直了身子语气不容置疑“靖海伯、兵部右侍郎、上海知府陈恪所奏扩兵固防一事深合朕意。

着即照准所需钱粮、员额由户部、兵部会同南京守备、浙直总督衙门尽力协济不得推诿延误。

” 他顿了顿继续道:“另上海新扩水陆兵员干系重大需得重臣督导。

擢升兵部左侍郎张居正加都察院右都御史衔总督协理上海防务事宜即日南下会同陈恪共筹练兵、造舰、守港诸务。

钦此。

” 黄锦心中巨震面上却不敢有丝毫表露恭敬应道:“奴婢遵旨。

” 圣旨一出果然如嘉靖所料在朝堂引发了微妙而一致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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