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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三十七年三月之初上海浦。

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江风裹挟着湿润的暖意拂过已然气象一新的港区。

连日来“东海文会”积聚的士林清议之风尚未消散另一股更为炽热、更引人遐思的暗流已然在街谈巷议中悄然涌动。

靖海伯陈恪再发告示宣布于三月十五月圆之夜举办“浦江月明”诗词大会暨花魁竞艳盛典。

此讯一出热烈程度远胜此前。

告示行文雅致却掩不住其内容的惊世骇俗——竟将风雅至致的诗词歌赋与市井瞩目的风月魁首竞逐同台并举! 白日里才子们于临江高台挥毫泼墨、吟咏唱和以文会友;入夜后华灯璀璨来自江南各郡的顶尖行首大家将轮番登场竞展才艺最终由与会名士公议、结合市舶司吏员记录的“人气”簿册共推“花魁”及诸名目魁首。

无论你是附庸风雅的文人墨客还是追逐声色的富商豪客甚或是寻常百姓皆可于此盛会中觅得所好一饱眼福耳福。

其词曰:“以诗礼之雅纳百花之艳;借明月之辉展浦江之华。

” 看似冠冕堂皇实则将“雅”与“俗”巧妙嫁接其心思之奇、胆魄之巨令人咋舌。

一时间苏松杭嘉湖之地为之沸腾车船舟楫奔赴上海浦者络绎于途客栈再度爆满房价悄然翻倍。

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一股混合了墨香与脂粉味的奇异躁动。

总督衙署内陈恪却无暇感受这份喧嚣前的悸动。

案头文书如山皆与盛会细则、安保布防、人员调度相关。

于风月之事他实是门外汉。

年少时寒窗苦读入仕后沉浮于朝堂风波、军国重务于此道可谓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

“伯爷各大行院的班主、嬷嬷们已至偏厅候着请示下彩排事宜。

”阿大低声禀报。

陈恪从卷宗中抬起头捏了捏眉心:“让他们依序演练便是流程规章早已下发着市舶司礼房吏员紧盯务求顺畅无误。

本督…稍后便去瞧瞧。

” 他终究不放心决意亲临彩排现场观瞧一二。

彩排地点设于港区新搭的硕大彩棚之内四面临时以幕布围挡仅留少数入口有兵丁把守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场内观者寥寥除却陈恪及寥寥几名心腹、市舶司官员便是各家的班主、管事和候场的姑娘们。

丝竹管弦先行试调咿咿呀呀的吊嗓声此起彼伏。

陈恪端坐于棚内视野最佳处面色平静目光却带着几分审慎的探究。

彩排伊始便见各家青楼鸾信社依次登台或清唱或曼舞或操琴或演剧段子。

虽非正式已见真章。

江南女子果是温软香润吴侬软语酥入骨髓楚腰纤细掌中轻。

霓裳羽衣水袖翩跹眼波流转间自有万种风情暗生。

笙箫歌管悠扬顿挫皆极尽妍态之能事。

纵是陈恪这般心志坚定、见惯风浪之人身处这般活色生香、莺啼燕啭之中亦觉眼花缭乱耳根微热心中暗叹:“怪不得人说温柔乡是英雄冢此等风光确非寻常书斋案牍可比。

” 不时有衣着光鲜、言辞伶俐的班主嬷嬷趋前赔着笑脸欲要近前攀谈话里话外无外乎是打探伯爷喜好或暗示家中另有绝色清倌人精于诗画雅善音律渴慕伯爷文采风华只盼能得缘一见煮茶论艺云云。

其意昭然无非是想行那美人故计攀附权贵。

陈恪皆神色淡漠三言两语便挡了回去借口无非是“公务繁忙”、“盛会在即诸事繁杂”、“本督不谙此道”将口子堵得严严实实。

他心中自有一道明镜。

与常乐结发情深历经风波感情甚笃。

他自认并非坐怀不乱的圣贤却也绝不愿做那等“考验”临头再硬撑的所谓“干部”。

深知人性脆弱最好的法子便是远离那试探的漩涡不令自身陷于那般境地。

几番下来那些班主见他油盐不进面上虽愈发恭敬眼底却难免掠过一丝悻悻然与不信。

他们久历风尘见识过太多道貌岸然之辈岂会真信有猫儿不沾腥? 私下窃语只道是伯爷位高权重顾忌官声在此大庭广众之下拉不下脸面或许需待盛会之后寻那私密时机再遣贴心人儿悄然送至行辕方能成事。

陈恪自不知他们肚内这番曲折算计只专注於流程本身。

一个个节目过去或惊艳或平庸他心中大致有数。

正稍感疲乏之际忽闻报下一登场者却未报字号楼名只道是一蒙面女子欲试琴艺。

陈恪微感诧异却也未多想。

只见一女子身着素雅湖绉长裙体态轻盈面上覆着一层轻薄白纱遮住容颜唯露出一双清亮眼眸与光洁额头。

她怀抱一张楠木古筝步履从容于台中央坐定。

玉指轻拨弦音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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