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A-

嘉靖三十五年三月。

京畿之地春寒料峭冬的余威仍在灰蒙蒙的天空和刺骨的北风中负隅顽抗但紫禁城琉璃瓦下暗涌的暖流与权力更迭的热度却已悄然破冰。

西苑通往神机营火药局所在的宽阔官道上车马络绎不绝蹄声踏碎清晨的寂静车辕压过青石板路的辚辚之声终日不绝。

这支队伍构成奇特有户部度支司主事捧着紧急拨付银两的批文有工部虞衡清吏司郎中押送着整车的精铁、熟铜与硝石有来自宣大、蓟辽、乃至东南抗倭前线身着戎装、面带风尘之色的差官持着各镇总兵、督抚的加急文书前来催请军械。

所有这些身份各异、目的不同的人汇聚于此目标只有一个——那座戒备森严、日夜轰鸣、仿佛一头不断吞吐金属与火焰的巨兽般的庞大建筑群:神机火药局。

而掌控这头巨兽让这帝国最尖端、最致命的武力源源不断产出的众人都知道是一位年仅弱冠、却已权倾朝野的年轻人——靖海伯、兵部右侍郎、协理京营戎政陈恪。

嘉靖帝朱厚熜对陈恪的信任已到了近乎“偏私”的程度。

精舍之内沉水香的青烟缭绕中但凡是陈恪以“强军固防、靖海平虏”为由呈上的奏请条陈无论是请求增拨巨款以扩建作坊还是调拨某地特产的优质物料抑或是破格提拔某位有特殊技艺的匠户甚至是为火药局争取某些超然的独立核算权限御笔朱批几乎总是不出意料的两个字:“照准”。

时常还会附加“速办勿误戎机”、“该部知道依议行”等更显急迫与支持的语句。

在皇帝的排序中供奉玄修、丹炉不熄与宫苑享乐的用度自然是雷打不动的第一位不容任何人、任何事撼动。

然而在这之后优先满足的绝非后妃脂粉、宗室恩赏甚至不是修补太庙社稷坛而是陈恪和他的神机火药局。

这份恩宠超越了常规的部议流程也越过了无数红眼病的妒忌与腹诽成为一种令人侧目又无可奈何的特权。

原因赤裸而现实:陈恪给出了最硬核、最无法辩驳的回报。

经他主持汇聚能工巧匠改良的燧发铳、精钢锻打的火铳铳管、定量分装的纸壳弹药、以及燃烧更充分、威力倍增的颗粒化黑火药正以前所未有的效率和品质源源不断输送往九边重镇与东南海疆。

过去的军械尤其是火器质量参差不齐堪称“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险物。

鸟铳射程近精度差最可怕的是极易炸膛军士们视若畏途宁可靠血勇之气持冷兵器搏杀也不愿操作那不知何时会吞噬自己手掌甚至性命的“烧火棍”。

而如今由神机火药局督造、统一镌刻着编号的火铳则彻底改变了边军将士的看法。

它们不仅射速更快精准度更高有效射程增加了几倍不止更关键的是只要严格遵循那本由陈恪亲自审定、图文并茂的《火器操典》进行操作炸膛的风险被降至极低。

军士们手持此等利器的信心大增战力自然飙升。

于是边关的捷报开始频繁出现这样的字眼:“赖新式火器犀利于百步外毙敌酋溃其阵”、“贼寇畏我铳炮声如雷闻风辄遁”、“凭寨固守以火铳轮番击之虏骑不得近伤亡惨重”…… 这实实在在、用敌人首级和收复失地堆砌出来的战功堵住了所有质疑者的嘴也让陈恪的圣眷愈发稳固成为他权力金字塔最坚不可摧的基石。

皇帝需要他的“能干”来维系帝国的武功与体面。

他的影响力早已超出了一个寻常兵部侍郎甚至伯爵的范畴。

兵部尚书高拱性情刚烈眼光极高素以“识人明、办事辣”着称朝中多少老臣勋贵在他眼中不过尸位素餐之辈却独独对这位年轻他三十余岁的陈恪流露出毫不掩饰、甚至有些破格的激赏与近乎平等的尊重。

两人在兵部值房商议军务或于西苑御前奏对时高拱常会自然而然地侧身征询陈恪的意见:“子恒于此事如何看待?”言语间并非上级对下级的指令反倒更似同僚间的切磋甚至时常能听到高拱那带着浓郁河南口音的爽朗笑声和击节赞叹:“妙极!子恒此议真乃老成谋国之论切中肯綮!”在许多涉及军械调配、新军编练、边将考课乃至战略布局的事务上两人几乎“穿一条裤子”默契无间形成了强有力的联盟。

这种联盟使得陈恪在军事领域的话语权实则已达到了令人咋舌的顶峰某种程度上他甚至成为了高拱在技术装备和战术革新方面的“首席智囊”与执行臂膀。

尤其在前不久另一位极具潜力和野心的兵部左侍郎张居正被外放至地方历练后陈恪在兵部的地位更显突出几乎成了高拱之下、具体实务的第一人。

然而身处漩涡中心的陈恪本人却清醒、冷静得令人心悸。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1. 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