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我也是混口饭吃你也知道的我这能力最多抗揍也就唬唬人你放过我吧。
” “这附近怎么没见到什么修士啊?” “这附近是龙华国的天水城迫于真龙的威压这里的修士是完全不能动用修为的。
” “你很熟嘛那带路我正好去天水城游一游。
” 天水城的三月雨丝像是从天上垂下来的蚕丝细细地、软软地缠在人的衣襟上。
叶衷书把青布伞往肩头收了收伞骨已经断了两根伞面塌下半边活像一只被啄破了翅的灰鹤。
他站在码头的最末一块青石板上那石板被江水拍得发亮缝里嵌着去年的菖蒲梗泡得发黑了像一条条死去的虫。
船是乌篷的篷顶用桐油刷过黑得能照见人影却照不出他的脸——他的脸早被雨水冲得发白了连唇上那一点少年时留的薄须也贴着皮肉像一撮被霜打残的茅草。
“船家搭一脚到对岸可否?”他声音不高带着一点徽州口音的尾音像是怕惊扰了雨幕里那些未开的梨花。
说话时他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左袖里那枚玉佩玉是和田玉却有一道裂痕从“衷书”二字的“书”字中间劈下去把“曰”字劈成了“口”。
那是他离京时妻子扔还给他的——妻子也没了跟着一个贩盐的商人去了扬州连女儿都没留下。
船家没应声倒是从船舱里伸出一只女人的手。
那手白得近乎透明腕上笼着一串沉香木珠珠子边缘被体温煨得发了亮像浸过一层蜜。
手的主人挑开了青布帘帘子下角绣着一朵小小的白莲莲心却是血线勾的红得刺目。
叶衷书抬头正撞见那双眼——那双眼不是江南常见的杏眼而是略长的凤目眼尾却微微下垂带着一点倦像是一对被春雨泡软的燕子翅飞不动了却还想扑腾两下。
“郎君无伞不若进来共避。
”女人的声音比雨还轻却带着一点沙哑像是昨夜刚哭过又像是常年煎药熏坏了嗓子。
她说话时另一只手在舱里的小泥炉上转着一把白瓷壶壶嘴冒出的热气在她睫毛上结了一层雾把那对燕子翅染得湿漉漉的。
叶衷书愣了愣脚下一滑靴底踩进了一块松动的石板缝泥水溅起来污了那女人裙角一寸。
裙是月白缎的绣着折枝海棠花瓣却用银线挑了边如今沾了泥像雪里突然塌下一截乌黑的檐。
他慌忙掏袖想寻块帕子却只摸出一张揉皱的公文——那是他被贬为天水城驿丞的敕令字迹被雨水晕开了糊成一片乌鸦翅正好盖在“从七品”的“七”字上倒像是把七品抹成了九品。
“无妨。
”女人用指尖拈起那一点泥动作慢得像在摘一朵将谢的花“这裙子原也是旧物再脏些也不过是回到本来面目。
”她抬眼看他忽然笑了那笑却不像笑只是嘴角两根线微微提了一下像是有人用极细的针在她脸上挑了一个极浅的十字绣。
叶衷书注意到她右唇角有一颗痣颜色极淡像是一粒糯米沾在了胭脂里。
舱里极窄两人膝盖几乎相抵。
小泥炉上的水开了女人却不用壶盖只拿一把竹茶匙轻轻压在水面让茶叶沉下去。
茶叶是去年的龙井泡开了叶片却蜷得像死掉的蚕。
她递给他一盏盏是建窑的兔毫釉色里浮着一条条褐丝像秋雨里被泡烂的柳枝。
叶衷书接过时指尖碰到她的凉得像一块新凿的玉却在他手心里留了一点热——那是她方才捏过茶匙的指腹常年熏香连皮肉都浸透了沉水味。
“郎君去天水城?”女人问眼睛却看向舱外。
雨更密了江面被打出无数个坑像是有无数细小的嘴在啃一张银灰色的纸。
她说话时耳坠在颈侧晃是两颗淡水珠珠面却各有一道裂裂里渗着极细的血丝——那是她自己的血昨夜用簪子挑的为着祭一个死人。
“是赴任。
”叶衷书答得短声音卡在喉咙里像是一根没炖烂的骨头。
他其实想说是被贬是妻离子散是京城的宅子被债主拆了连门口那株他手植的枇杷树都被砍去做了算盘珠。
可他最终只是抿了一口茶茶太烫烫得他舌尖发麻却舍不得吐——那一点麻让他想起三年前妻子用指甲掐他臂弯时的疼。
女人忽然伸手指尖在他袖口那道裂口上停了一瞬。
裂口是昨夜在客栈被门闩勾的露出里面一层更旧的布颜色像枯荷。
“郎君的衣裳”她低声道“线脚是京城的针法用的是双股丝线却断了。
”她说话时呼吸拂过他手腕像一片将落的雪。
叶衷书这才看见她自己的袖口也裂着却用极细的银线勾了锁边勾的是一朵云云脚却拖出一根长长的线头垂在炉边被火舌舔得卷了起来发出极轻的“嗤”的一声像是一声叹息。
船身忽然一荡是到了江心。
雨声忽然远了像是被谁关在了另一重帘子后面。
女人从发髻上拔下一根银簪簪头雕着一只鸾鸾眼却是空的嵌的那颗红宝石早掉了。
她用簪尖挑了挑灯芯灯焰一跳照出她颈侧一道极细的疤疤是粉色的像一条睡着的蚕。
“郎君可识得这江?”她问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这江叫‘容江’‘容’是‘容我’的‘容’。
”她说着忽然把簪子递给他簪柄上刻着一行小字:“容与江水同去无归。
” 叶衷书接过时簪子还带着她发间的温度像一块被月光晒暖的瓦。
他正欲细看船身又是一晃女人却已转身去掀帘。
帘外雨忽然大了一颗颗砸在篷顶上像无数细小的牙齿在啃骨头。
她的背影在帘缝里一闪月白裙角被风掀起露出里面一层更旧的里子——竟是淡青的绣着一对鸳鸯鸳鸯的头却各朝一方像是被谁撕开了又勉强缝在了一起。
“郎君”她背对着他声音混在雨里像是从很远的地方漂来“对岸到了。
” 叶衷书这才发现自己的掌心不知何时攥紧了那根簪子鸾鸟的翅卡进肉里掐出一弯新月形的血痕。
他起身时膝盖撞翻了茶盏兔毫盏在舱板上滚了两圈没碎只是盏底沾了一粒灰像是谁故意按上去的一粒痣。
女人却已先一步上岸她的木屐踩在湿木板上发出“嗒、嗒”的声响像更漏又像更漏里漏出的更漏。
他跟着踏上跳板时听见她在前面极轻地念了一句—— “天水桥北旧驿门东第三间铺子有卖杏花。
” 声音散在雨里像是一瓣被风吹落的杏花沾了泥却还想往高处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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