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情阁的第六层比前五层加起来还要冷。
岑墨呼出的白气在眼前凝结成霜每走一步冰晶就在靴底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这里没有幻象没有声音只有无尽的冰雪和中央那座晶莹剔透的冰台。
冰台上躺着一个人。
岑墨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即使知道这是幻象他的双脚还是不受控制地奔向冰台。
赤璃安静地躺在那里火红的长发在冰面上铺开像一簇燃烧的火焰。
他的胸口插着一柄通体漆黑的长剑——正是岑墨的佩剑墨魂。
这是最后一关。
少年时的自己不知何时出现在冰台另一侧白衣胜雪眼神冰冷杀了他你就能通过试炼。
岑墨的指尖触到赤璃的脸颊触感真实得可怕。
幻象中的赤璃还有微弱的呼吸睫毛轻轻颤抖仿佛随时会醒来。
为什么是他?岑墨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因为这是你最深的恐惧。
少年岑墨绕着冰台缓缓踱步害怕有一天不得不亲手结束他的生命就像当年你不得不结束入魔的师尊一样。
这个比喻像一把刀扎进岑墨心脏。
三百年前那场悲剧是他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最敬爱的师尊被魔气侵蚀神智是他亲手送师尊上路。
不一样...岑墨摇头赤璃不是师尊。
确实不一样。
少年岑墨冷笑师尊入魔是意外而赤璃...他本来就是魔族。
谁知道有一天他会不会失控?会不会危害苍生?他停在岑墨面前声音突然变得温柔杀了他就能避免这一切。
帝君会欣慰仙界会赞赏你再也不用左右为难... 闭嘴!岑墨一拳挥向幻象却打了个空踉跄着扑在冰台上。
赤璃的幻象因这震动微微睁开眼琥珀色的眸子黯淡无光。
他艰难地抬起手似乎想触碰岑墨的脸却在半途无力垂下:岑...墨... 这个气若游丝的声音几乎击垮了岑墨。
他颤抖着握住剑柄却怎么也下不去手拔剑。
犹豫什么?少年岑墨的声音如附骨之疽你不是最重规矩吗?仙魔殊途这是铁律。
杀了他你就能回到正轨继续做那个完美无缺的碧霄仙君... 岑墨的手突然松开剑柄转而抚上赤璃的脸:不。
什么? 我说不。
岑墨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我不会杀他哪怕这只是幻象。
少年岑墨的表情扭曲了:你宁愿试炼失败?宁愿辜负帝君的期望?宁愿让仙界蒙羞? 我宁愿负尽天下人。
岑墨俯身轻轻将额头抵在赤璃的幻象上也不负他。
冰台突然剧烈震动无数裂痕如蛛网般蔓延。
少年岑墨发出不甘的尖叫身影开始扭曲:你会后悔的!没有仙界庇护你们什么都不是! 那我们便做彼此的庇护。
岑墨抱紧赤璃的幻象任由冰台在身下崩塌。
下坠的过程中怀中的赤璃渐渐变得透明最终化作光点消散。
岑墨独自坠入黑暗却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做出了选择无怨无悔。
当双脚再次踏上实地时岑墨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星光中。
四周是无垠的夜空脚下是流动的星河。
这不是七情阁的任何一层——至少不是传说中的结构。
有意思。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星空中回荡三百年来你是第一个拒绝最后一关的试炼者。
岑墨循声望去看到一位白发老者坐在星河边垂钓。
老者身披麻衣脚踩草鞋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渔夫但那双眼睛却深邃如宇宙。
您是...? 七情阁的建造者或者说七情阁本身。
老者笑了笑鱼竿轻轻一甩钓起一颗流星他们都叫我'星河老人'。
岑墨肃然起敬。
星河老人是仙界传说中的古仙早已超脱三界外没想到竟在此相遇。
晚辈冒犯。
岑墨恭敬行礼。
老人摆摆手:不必多礼。
我观察你很久了从你踏入七情阁那一刻起。
他眯起眼睛你可知最后一关的意义? 岑墨摇头。
那关考验的不是决断力而是本心。
老人收起鱼竿站起身大多数人为了通过试炼会选择杀死所爱之人的幻象。
他们以为这是'大义灭亲'实则不过是懦弱——不敢面对真实欲望的懦弱。
星河在老人脚下流转形成一个个漩涡:而你选择了最难的路。
我只是...做不到。
岑墨轻声说眼前又浮现出赤璃奄奄一息的样子即使知道是幻象心脏仍会抽痛。
正因为做不到才证明你配得上这段感情。
老人突然伸手点在岑墨眉心记住真正的勇气不是杀戮而是守护。
一道暖流从眉心涌入瞬间流遍全身。
岑墨感到某种枷锁被打破了灵台前所未有的清明。
去吧。
老人挥袖星空开始褪色有人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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