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微光尚未完全驱散秋夜的寒凉苏晨已然睁开了眼睛。
或者说她几乎一夜未眠。
身下是柔软舒适的新床垫身上盖着蓬松温暖的崭新棉被卧室里安静得只能听到窗外偶尔掠过的风声和身边肖霄沉稳的呼吸声。
这一切是她过去十几年在亭子间里听着隔壁夫妻吵架、马桶抽水声、老鼠啃咬墙角声入睡时无法想象的安宁与舒适。
然而这安宁却像一件不合身的华服包裹着她却无法温暖她内心深处的冰冷与紧绷。
她的身体僵硬地躺着不敢轻易翻身生怕惊扰了身旁熟睡(或者可能同样未曾深眠)的肖霄。
昨夜女儿那带着哭腔的质问和紧闭的房门像一场无声的雷暴在这个新家的每一个角落里回荡余威至今未散。
她小心翼翼地侧过身借着熹微的晨光凝视着肖霄的侧脸。
十五年岁月的风霜在他脸上刻下了痕迹比记忆中的少年坚毅了许多也疲惫了许多。
此刻睡着时眉头却依旧微微蹙着仿佛在梦中也在为什么事情忧心。
苏晨的心不由得抽紧了一下泛起细细密密的疼。
她知道他是真心的知道他这十五年来从未停止寻找知道他此刻笨拙的热情和小心翼翼背后藏着多少失而复得的狂喜和害怕再次失去的恐惧。
她理解他急于弥补、渴望立刻建立起亲密无间的家庭关系的迫切心情。
可是……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那扇隔着客厅、紧闭着的属于晓梦的房门。
她的女儿她含辛茹苦、几乎用尽生命全部力气才抚养长大的孩子那颗被十五年父爱缺失和世态炎凉打磨得异常敏感又坚硬的心该如何才能接受这突如其来的“父亲”和这翻天覆地的变化?晓梦的抗拒、怨恨、甚至那些尖利的言语像一把把钝刀反复切割着苏晨的心。
她比谁都清楚女儿那些话里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委屈和伤痛。
她既心疼肖霄的失落更心疼女儿内心那座无法轻易融化的冰山。
而她自己呢?苏晨缓缓地闭上眼睛一种深切的疲惫感从骨髓里透出来。
十五年了她早已习惯了独自承担一切。
习惯了一个人扛起生活的重担一个人面对所有的难处一个人做所有的决定一个人消化所有的委屈和恐惧。
依赖别人对她来说是一个陌生而危险的词汇。
即使这个人是肖霄是她少女时代曾经全身心信赖过的恋人是晓梦的亲生父亲。
漫长的分离和独自挣扎求存的岁月已经在她周身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坚硬的壳。
肖霄的呵护和安排让她感激却也让她不由自主地感到一丝惶惑和不安——仿佛接受了这些就交出了某种掌控自己生活的权力就变得不再是自己过去所熟悉的那个、无论多难都能咬牙撑下去的苏晨。
她轻轻地、几乎无声地叹了口气动作极轻地坐起身披上外套蹑手蹑脚地走出卧室轻轻带上了门。
客厅里还残留着昨夜的冷清。
她没有开灯借着越来越亮的晨光走到晓梦的房门外侧耳倾听。
里面一片寂静孩子大概还在睡。
她在门口站了许久心中百感交集最终只是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转身走向厨房。
她决定今天由她来做早餐。
或许通过这最日常的劳作能让她找到一点在这个新环境里的支点和熟悉感也能稍稍缓和一下那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氛。
厨房很干净设施齐全比她过去那个只能放下一个煤球炉的角落好了千百倍。
她熟悉地找出米缸舀米淘洗点上煤气灶。
蓝色的火苗燃起舔舐着锅底发出安稳的呼呼声。
她又找出面粉打算烙几张葱花饼这是晓梦小时候比较喜欢吃的。
她在厨房里忙碌着动作熟练却沉默。
粥在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泡面粉在她手中揉捏成团再擀成薄片撒上葱花和细盐。
油热了饼下锅发出“刺啦”一声悦耳的轻响香气很快弥漫开来。
这熟悉的厨房劳作让她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
肖霄被厨房的声响和香气唤醒。
他走出卧室看到系着围裙、在灶台前忙碌的苏晨的背影晨曦透过窗户勾勒着她的身形那一刻一种久违的、属于“家”的温暖感觉瞬间包裹了他让他心头一热几乎要落下泪来。
他快走几步来到厨房门口声音里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一丝惊喜:“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这些我来做就好。
” 苏晨回过头对他浅浅笑了笑笑容里依旧带着那份挥之不去的客气和距离感:“醒了就起来了。
没事我做一样的你再去歇会儿吧。
”她下意识地拒绝着他的帮助仿佛维持这种“我自己可以”的状态才能让她感到安全。
肖霄的热情被这温和的拒绝稍稍冷却但他还是走进厨房拿起热水壶:“那我烧点水。
”他试图找到一点参与感让自己显得不是那么多余。
“嗯。
”苏晨没有回头专注着锅里的饼。
早餐桌上气氛依旧微妙。
晓梦依旧是在千呼万唤始出来沉默地坐在桌边低着头喝粥。
对于母亲烙的饼她倒是默默地吃了一小块但对肖霄试图夹给她的酱菜依旧采取了无视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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