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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皇帝在仁寿宫请过安坤宁宫瞧了出了月子的皇后回到了乾清宫换了身道袍先是召邵元节请脉问安然后练习保养身体的吐纳功夫。

待邵元节告退方盘腿坐在御榻上开始批改奏本。

他今年三十四岁虚岁也三十六了。

面容已无少年人的清瘦棱角眉眼间的沉静与眉宇间几道浅痕早已磨去了那当初的跳脱。

此刻他并未换回常服仍是穿着只一身半旧的藏青色素面道袍外罩一件玄色夹绒鹤氅墨玉簪子松松绾住发髻几缕发丝垂落鬓角。

他左手随意搁在屈起的膝上手里握着那只玉虎;右手则执着一本翻开的奏章若有所思。

暖阁内极静唯有角落佛郎机贡的鎏金珐琅自鸣钟的铜摆发出单调而规律的“咔哒”声以及银骨炭偶尔爆裂的轻微“噼啪”响。

侍立在侧的司礼监秉笔太监陈敬眼观鼻鼻观心呼吸都放得极轻。

朱厚照约摸着人估计该到了:“陈敬。

”。

“奴婢在。

”陈敬立刻躬身趋前一步垂首听命。

“都召齐了?” “回主子爷初夏言因备去辽东毛阁老、王阁老并英国公等内阁诸臣皆已奉诏在阁外候着了。

” 朱厚照将手中的题本轻轻放回案头道:“宣。

” “遵旨。

”陈敬应声转身行至暖阁门口对侍立的小太监低语一句。

小太监立刻打起厚重的锦帘一股裹挟着雪粒的寒气猛地倒灌进来又被暖阁内灼热的气流迅速消融吞噬。

“传——内阁首辅毛纪、次辅王琼、大学士乔宇、王宪、英国公协理学士张仑入阁觐见!”尖细的嗓音穿透帘幕。

脚步声由远及近沉稳中带着朝臣特有的恭谨节奏。

锦帘再次掀起五道身影鱼贯而入带来一股更浓重的寒意。

为首者内阁首辅毛纪他身后半步是次辅王琼再后是大学士王宪、乔宇、最后才是英国公张仑。

“臣等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五人齐至御案前约七步之遥动作划一地整理袍袖屈膝跪地行三拜九叩大礼。

“平身赐座。

”朱厚照的声音平淡。

“谢陛下隆恩!”五人再拜谢恩方才起身。

小太监们早已搬来五个紫檀木绣墩无声地放置于御案下首左右两侧。

毛纪、王琼、乔宇三位阁臣居左王宪、张仑则居右依序落座。

暖阁内再次陷入短暂的寂静。

皇帝并未急于开口只是垂着眼睑指尖又轻轻摩挲着玉虎。

毛纪身为首辅最是持重心知天子此时召对必有要事。

他微微清了清嗓子双手扶膝身体略向前倾:“陛下召臣等入对不知有何圣谕垂询?。

” 他心中思忖莫不是北边军情又有反复?或是宗藩禄米拖欠之事?面上却保持着恭谨的探询之色。

朱厚照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并未直接回答毛纪反而话锋一转语气平淡得像在闲谈家常:“自正德十六年以来朕从众议裁革京营、京卫并锦衣卫内外冒滥官旗、校尉、勇士、军匠、厨役、净军人等……前后所革凡十余万员。

所省京仓岁支米粮……”他微微停顿目光在五位重臣骤然凝重的面孔上掠过“……是多少来着?” 暖阁内的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自鸣钟的“咔哒”声、炭火的“噼啪”声都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毛纪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头顶。

皇帝怎么突然提起这个?裁撤冗员节省的米粮?这与召对有何关联?他不敢深想现在皇帝又一出没一出的大事上本该召内阁询问的例如礼部和佛郎机商议通商的事皇帝约过内阁单独召见了礼部的堂官这种已经发生过的事算不得大事了却无缘无故的问起怎么不让人心惊胆战? 王琼也心头猛地一跳那点对裁撤成果的欣慰瞬间被巨大的惊疑取代。

乔宇瞬间挺直了脊背惊愕地看向御座。

王宪更是张了张嘴一时竟忘了言语。

英国公张仑则是眼睛看着地面。

朱厚照笑道:“朕记不太真切了。

毛先生你是首辅总理庶政。

这十余万冗员所省下的京仓米粮一年……是多少石?” 毛纪猛地抬头迎上皇帝那双不悲不喜的眸子。

尽管皇帝的面容上挂着笑但是眼睛里就是看出喜色。

忽然他想到了一些事终于明白了皇帝召对目标直指那场裁撤!那些如雪片般飞来的“夤缘求复”的请托奏章!他喉头滚动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砂纸摩擦:“陛下近年裁京营、京卫并锦衣卫内外冒滥官旗、校尉、勇士、军匠、厨役、净军人等凡十一万三千七百余员名所省京通二仓岁支米粮实计一百五十三万七千六百石有奇。

” “一百五十三万七千六百石。

”朱厚照轻声重复了一遍像是在咀嚼这个数字的分量。

他微微颔首直直看向毛纪又扫过王琼等人:“好大一笔数目。

省下了便是国库之实利社稷之根基。

” 不过很快他话锋陡然一转“只是朕近日观览奏牍却见不少为那被裁汰冗员求情、妄图复起之疏言其生计无着情状堪怜。

诸卿的案头想必也堆积了不少吧?”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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