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萧索黄叶遍地。
南宋绍熙三年(1192)信阳西北临近淮水之滨有个小小的县城唤作里县。
南宋偏都临安已久宋金连年征战兵祸不休这里县虽非要冲但紧临淮水自也是兵戈不断。
隆兴和议后金内耗多起南宋也无心北伐此间才略得太平。
只是兵祸遗毒十室九空背井离乡生机难复此时这里县城中百姓已不到六百户不足三千人多是些老弱病残妇孺儿童城内贫苦潦败了无生气。
时正深秋花木凋残绿意消褪更显得四下里一片清冷。
城北有所府第朱门高墙甚是醒目此时天色尚早东方微亮府前的两个灯笼还未熄灭小城四下里一片寂静正是睡梦犹酣之时府中书房里却已传出了吟哦之声。
语音稚嫩读书的还是个孩子书声朗朗念的是阙《八声甘州》: “故将军饮罢夜归来长亭解雕鞍。
恨灞陵醉尉匆匆未识桃李无言。
射虎山横一骑裂石响惊弦。
落魄封侯事岁晚田园。
谁向桑麻杜曲要短衣匹马移住南山?看风流慷慨谈笑过残年。
汉开边、功名万里甚当时、健者也曾闲?纱窗外、斜风细雨一阵轻寒。
” 烛光之下念书的孩子不过五、六岁年纪眉清目秀长的甚是可爱犹自睡眼惺忪摇头晃脑的将这阙词念毕。
他对面坐了位中年文士面皮白净颌下三绺长须手执一本词集正自看得入神。
那孩子迟迟不见父亲说话终于忍不住道:“爹爹这词好怪故将军不就是死了的将军么?怎地死人还能喝酒?” 那文士吓了一跳道:“你说什么?” 那孩子道:“前几日爹爹讲过‘物故’便是人死了的意思我想这故将军大概也是死了的。
” 那文士哈哈大笑道:“这将军么如今自是早已死了此处‘故’作过去讲词里意思是他以前是位将军。
你可知这将军说的是谁么?” 那孩子道:“娘亲没说。
” 那文士摇头笑道:“你娘只知要你读四书五经叫她帮教一天果然敷衍。
” 原来这文士姓沈名天青虽是文士打扮却是行伍出身早先更是辛弃疾麾下部属颇受辛弃疾的赏识。
辛弃疾于淳熙八年被谏官王蔺以“用钱如泥沙杀人如草芥”十字弹劾罢官就此闲赋在家。
沈天青虽未受牵连却也是仕途不顺从军已逾十三载只做个小小的指挥使。
这沈天青对辛弃疾大人奉若神明敬重有加。
今年正月辛弃疾门下范开编订印行了一本《稼轩词甲集》送与沈天青数本。
沈天青如获至宝自己终日手不释卷之余更是叫独生爱子沈放每日读习。
平日里沈放读书习字都是母亲施教所学都是《大学》、《论语》四书五经之类。
如今沈天青突叫孩子每日读背辛词其母大为不喜道:“词为小调难登大雅之堂你看当下市井传唱曲风浮糜所言尽是男欢女爱粗俗不堪。
孩儿年方五岁你便教他这些东西是想你沈家也出个柳三变么?” 北宋之前词确实为“正经”文人所不屑。
词配乐而歌但配的非阳春白雪王朝正声而多为番外胡曲夹杂琵琶调。
隋唐时期逐步定调称燕乐杂声。
多为伶人歌姬在宴席、勾栏吟唱。
销金之所糜乐声声活色生香金迷纸醉种种艳词小曲大行其道词名声不佳自也是难免。
五代有宰辅和凝早些酷爱写词入仕高举后特地叫人把以前写的词作全部付之一炬所谓“相国厚重有德终为艳词玷之”认为写词玷污了自己的人格。
北宋欧阳修其后人为其整理文集将其中一些词作定义为“他人伪作”也是怕玷污了大儒的形象。
自东坡之后词的地位虽有上升气象日新。
但在文人墨客看来词终是小道所咏上虽也有边塞之情山水之乐忧国之恨市井传唱终究也还是以男女之情居多不入大雅。
沈天青辩夫人不过只好委曲求全自己亲自教习并与夫人约法三章沈放每三日可跟自己学辛词一首所教内容也须夫人审过方可施教更不得耽误四书五经的研习。
两月之前沈天青突然调任到里县来做指挥使。
新官上任公务繁忙好说歹说教夫人代自己上了一课。
谁知夫人出工不出力词是教了背了内容却是一句不解沈天青想到夫人孩童心性不禁菀尔。
沈放见父亲脸露笑容不知何故突地想起展卷念道:“夜读《李广传》不能寐因念晃楚老杨民“什么”约同居山间戏用李广事赋以记之。
这将军就是李广么?” 他不识杨民瞻的瞻字便念作什么。
沈天青摸摸沈放的小脑袋意甚嘉许道:“不错这故将军正是说的李广你可知这李广又是何等人物?”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