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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安命妇会那日天刚破晓紫宸宫偏殿已燃起三十六盏琉璃灯。

每一盏灯下都压着一封烫金名帖——京城三十六家主母无一缺席。

有人面色凝重有人眼神闪烁更有人指尖发抖地摩挲着袖中那件未曾离身的“祈子肚兜”。

昨夜送来的匿名信还在枕下烧灼着人心:“你家的肚兜是谁给的?” 而此刻殿中央一道青影立得笔直。

沈知微身着掌医监官袍靛蓝镶边银线绣着缠枝莲纹腰间悬着那只从不离身的听诊器腕上血晶仪幽光微闪像蛰伏的兽瞳。

她站在一方特制高台之上面前摆着铜盆、清水、药剪还有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素绢肚兜——正是从永宁侯府铁箱中取出的完整“符兜”。

圣谕就挂在梁上:掌医监沈氏奉旨宣讲孕期养护新规可携器械登台演示百官命妇皆须聆听不得异议。

寂静如刀割开空气。

沈知微抬眸扫视全场目光掠过一张张或惊惧、或戒备、或麻木的脸。

她知道这些人里有的早已在暗夜里撕碎了肚兜有的却仍把它当护身符供在佛龛前。

她的声音不高却穿透大殿每一个角落:“诸位夫人今日齐聚并非为听我讲什么医理玄谈。

而是要亲眼看见——你们亲手给孩子穿上的‘福佑之物’究竟是护命还是索命。

” 话音落下她缓缓将那件符兜放入铜盆。

火折轻响焰光腾起。

刹那间一股焦苦腥气弥漫开来朱砂符纸卷曲燃烧灰烬翻飞如蝶。

就在火焰最盛之时沈知微猛然将听诊器探头悬于烟雾之上血晶仪嗡鸣震颤随即在殿顶投下一幅清晰影像—— 一名蜷缩在羊水中的胎儿四肢僵直面部扭曲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挣扎。

他的心跳原本平稳跳动可随着符咒燃烧的节奏竟开始剧烈波动! 一下、两下……频率骤降波形断裂最终化作一条死寂横线。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自血晶深处传来一声极细极弱的哭音——凄厉、无助仿佛来自幽冥深处的控诉。

“啊!”一名年幼产妇猛地捂住耳朵尖叫起来“那是……那是谁在哭?!” “是未出生的孩子。

”沈知微的声音冷得像冰“他们在被毒杀之前也会痛也会怕也会哭。

只是你们听不见。

” 满座哗然。

有贵妇当场掩面痛哭有老夫人颤抖着质问身旁嬷嬷:“这东西……真是崔家发下来的?” 所有目光瞬间聚焦于首排那位华服女子。

崔氏脸色惨白嘴唇紧抿成一线可眼中依旧燃烧着执拗的火焰。

她缓缓站起身袖中火折已被汗浸湿却仍死死攥着。

“荒谬!”她嘶声喝道“这是妖术幻象!是你们用邪器伪造的鬼影!那些孩子本就先天不足早夭是命数!我焚符除秽是在替祖宗清理门户保血脉纯净!你们懂什么?!” 她越说越激动声音尖利如刃划破殿宇“庶出贱婢若也能诞下嫡嗣这世道还要礼法吗?还要尊卑吗?!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家!为了永宁侯府千年不堕!” 沈知微静静看着她忽然笑了笑意却不达眼底。

“你说得对你确实是为了‘家’。

”她一字一顿“可你有没有想过那个被你烧掉的孩子也曾是你拼尽性命想留住的骨肉?你早夭的长子是不是也穿过这样的符兜?是不是也在无人知晓的夜里一点点断了心跳?” 崔氏浑身一震瞳孔骤缩。

可还不等她回应她突然暴起! 袖中火折甩出火星四溅竟直扑旁边一名已有六月身孕的少夫人怀中! 她要烧掉那人的肚兜——以“净嗣”之名行灭口之实! “住手!” 黑影如雷劈落。

谢玄自殿角掠出玄色披风翻卷如鸦翼一脚踹翻铜盆烈火倾洒地面瞬间被缇骑泼水熄灭。

他反手一扯崔氏手腕咔响火折落地整个人被两名黑衣护尺卫按跪于地。

红绳崩断碎成几截散落在尘埃里。

她怔住了抬头望向四周——昔日对她俯首称臣的命妇们此刻眼中全是恐惧与憎恶。

她张了张嘴想辩解想怒斥却发现喉咙干涩如裂。

没有人再叫她“夫人”。

沈知微一步步走下高台裙裾拂过冰冷石砖停在她面前。

她蹲下身动作轻缓仿佛面对的不是一个罪人而是一个亟待诊断的病人。

她取下听诊器轻轻贴上崔氏剧烈起伏的胸口。

血晶仪亮起屏幕上浮现一段心跳节律——缓慢、虚弱却带着某种熟悉的韵律。

沈知微低声道:“你听这血晶里的胎动……是不是很像你当年失去的那个?”崔氏的哭声撕裂了大殿最后的寂静。

那不是悲鸣而是崩塌——信仰的、执念的、母性的所有被扭曲成“正道”的情感在沈知微那一句低语下轰然倾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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