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A-

1、佛图澄:烽火洛阳 永嘉四年的秋风裹着黄河滩头的沙砾像刀子似的刮过洛阳城头。

城墙上的砖缝里还嵌着去年守城时射进去的箭簇箭杆早已被风吹得朽黑露出的铁尖却还闪着冷光——那是汉人与匈奴人厮杀时留在这座帝都上的疤痕。

佛图澄走在西市的街道上僧袍下摆扫过散落的瓦砾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他今年刚满六十从西域龟兹国出发时僧袍还是新的如今已被尘土染成了灰褐色袖口磨出了毛边只有腰间系着的那串菩提子被手指摩挲得油亮。

三年来他沿着丝绸之路东行穿过沙漠翻过雪山一路听着商人们说中原的繁华:洛阳城里有三层高的楼阁街上的商铺能从东市排到西市到了夜里灯笼点亮时连天上的星星都显得暗了。

可当他真正踏上洛阳的土地时看到的却是满地狼藉。

街边一家卖胡饼的铺子门板被劈成了两半扔在地上。

原本该摆着胡饼的案台上积了厚厚一层灰角落里还散落着几粒发霉的麦种。

佛图澄蹲下身用手指捻起一粒麦种麦种已经发黑一捏就碎成了粉末。

他想起出发前龟兹国的老方丈对他说:“中原佛法初兴你去那里建一座寺让经卷的声音盖过刀枪的声音。

”那时他还信誓旦旦地点头可现在连一张能安放经卷的桌子都找不出来。

“轰隆”一声不远处的一座楼阁塌了半边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

佛图澄抬起头眯着眼睛望去只见几个匈奴骑兵正骑着马在废墟上肆意奔驰马蹄踏过残破的窗棂发出“咯吱”的断裂声。

一个骑兵手里还拎着半块锦缎大概是从哪家富贵人家的宅院里抢来的锦缎上绣着的凤凰已经被血污染成了暗红色。

“师父!快躲起来!”一个急促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佛图澄转头看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正从断墙后面探出头来。

少年穿着粗布短衣脸上抹着烟灰只有一双眼睛又亮又圆像受惊的小鹿。

他手里还攥着一个布包布包鼓鼓囊囊的大概是藏着的干粮。

少年见佛图澄没动急得直跺脚赶紧跑过来一把拉住他的衣袖:“您怎么还站在这儿?那些胡人见了汉人就杀前儿个我还看见他们把王记布庄的老板活活扔进了火里!” 佛图澄被少年拉着往后退了几步躲到了一面断墙后面。

断墙是用青砖砌的上面还留着几个箭孔透过箭孔能看到外面骑兵的身影。

少年喘着粗气压低声音说:“我叫阿福家就在这西市爹娘前儿个带着我逃没跑远就被胡人冲散了……我找了他们两天也没找着。

”说到这儿阿福的声音低了下去眼圈红了。

佛图澄拍了拍他的肩膀没说话只是摊开了自己的手掌。

他的手掌很粗糙布满了老茧那是常年握锡杖、翻经卷磨出来的。

阿福好奇地凑过去看只见佛图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点麻油又从行囊里取出一小块烟灰混在麻油里慢慢涂在掌心。

“师父您这是做什么?”阿福忍不住问。

佛图澄没回答只是闭上眼睛嘴里轻轻念着经文。

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对阿福说:“你看。

” 阿福凑过去眼睛一下子瞪圆了。

只见佛图澄的掌心里竟像映了一面镜子似的清清楚楚地显出一幅景象:城南的一座破庙里挤满了逃难的百姓有老有少都缩在墙角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妇人正抱着一个孩子不停地往孩子嘴里喂着什么——那妇人的眉眼竟和阿福有几分相似。

“娘!是我娘!”阿福激动得差点叫出声赶紧捂住嘴眼泪“唰”地就流了下来“师父我娘还活着!她还活着!” 佛图澄点了点头:“你娘在城南的观音庙那里暂时安全胡人还没搜到那边。

你现在就去顺着这条街往南走过了三条巷子就能看到路上别跑太快小心被胡人发现。

” 阿福用力点头把布包往怀里紧了紧又对着佛图澄磕了个头:“多谢师父!多谢师父!等我找到爹娘一定回来报答您!”说完他就猫着腰顺着墙根小心翼翼地往南跑了。

看着阿福的身影消失在巷口佛图澄才缓缓收起手掌轻轻叹了口气。

他这掌心观物的本事是早年在西域修行时学会的。

那时他跟着老方丈在雪山里打坐老方丈教他用麻油混烟灰涂掌说“心诚则灵掌中有天地”。

起初他总也看不见后来练了整整三年才终于能在掌心里看到千里之外的景象。

可这本事再大也只能救得了一个阿福救不了满城的百姓——他来洛阳的路上就用掌心看到了刘曜攻城的景象他日夜兼程还是来晚了一步。

风又刮了起来带着一股焦糊的味道。

佛图澄拄着锡杖慢慢站起身继续往前走。

街道两旁的房子大多塌了偶尔能看到几具尸体被布盖着大概是逃难的百姓不忍心随手盖的。

他走到一家药店门口药店的门是开着的柜台后面一个白发苍苍的老郎中正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佛图澄走过去轻轻碰了碰老郎中的肩膀老郎中没有反应——他已经没了气息手里还攥着一包草药大概是想给哪个病人送药却没能走出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1. 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