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12月的县城寒风卷着碎雪打在鼎盛府工地的铁皮围墙上发出“哐哐”的响像谁在暗处敲着破锣。
林晟裹紧羽绒服站在尚未封顶的楼体下靴底踩着结冰的泥地吱呀一声陷进半指深的雪水里。
塔吊的吊臂冻得像根僵硬的骨头悬在灰蒙蒙的天上吊斗里空荡荡的——施工队老板早上刚找过他说再不给建材款工人就停工回家过年。
他掏出手机翻出银行客户经理张薇的号码手指在屏幕上悬了半天终究没拨出去。
前一天下午他揣着那份虚增了5000万营收的报表在县建行的VIP室坐了一个小时张薇把报表推回来时指甲上的红蔻丹晃得他眼晕:“林总您这应收账款里李建国那笔300万拖了快半年鼎盛花园的30套抵押房也只剩残值负债率超70%总行的风控过不了。
” “就不能通融一下?鼎盛府已经卖了60%下个月就能回款!”林晟当时急得站起来西装下摆扫到茶几上的水杯水洒在报表的“5000万营收”上墨迹晕开像块化不开的黑泥。
张薇叹了口气递给他一张纸巾:“林总不是我不通融现在银行对房企卡得严您这报表里的水分我们都清楚。
真要放款我得担责任。
” 从银行出来冷风灌进领口林晟才觉得那5000万营收像个笑话——他让王会计把定金算营收把欠款做应收以为能蒙混过关到头来还是没人信。
他摸了摸内袋里的深圳旧车票纸页被汗水浸得发潮“当时差5万”的字迹像根刺扎得他心口发疼。
2000年差5万错过深圳现在差100万就能让鼎盛府完工他不能再错过。
“林总要不找鑫源试试?”施工队老板的话突然冒出来他早上催款时见林晟为难提了一嘴“我上次资金周转不开找黄老板借过就是利息高点但放款快。
” 林晟当时没接话现在却掏出手机搜出“鑫源小额贷款”的地址——藏在建材市场后面的巷子里门脸不大玻璃门上贴着“急用钱当天放款”的红纸条风吹得纸条哗哗响像在招手。
推开门一股烟味混着霉味扑面而来。
柜台后坐着个留寸头的男人手指上戴着大金戒正对着电脑玩斗地主屏幕上“炸弹”两个字闪得刺眼。
“是林总吧?张科长打过招呼。
”男人抬头眼神扫过林晟的西装落在他攥着的公文包上“要借多少?” “100万。
”林晟把公文包放在柜台上拉链没拉严露出里面的鼎盛府规划图。
男人笑了从抽屉里掏出一份合同扔在他面前:“月息3%借期三个月到期连本带利还109万。
逾期一天按本金的1%罚还不上就用你鼎盛府的那几套房抵。
” “月息3%?”林晟的手指在“3%”上划了划指甲掐进纸里“太高了能不能降点?” “高?”男人靠在椅背上点燃一支烟烟雾吐在林晟脸上“林总现在谁还敢给房企借钱?银行都怕你跑路我这是帮你。
要借就签不借就走后面还有人等着。
” 林晟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时钟指针指向下午三点离工人下班还有两个小时。
他想起施工队老板说“再不给钱就停工”想起鼎盛府的塔吊还悬在半空想起深圳旧车票上那行“当时差5万”——他不能让鼎盛府烂尾不能再错过这次机会。
他拿起笔手有点抖笔尖在“借款人”后面的空白处顿了顿又摸了摸内袋里的旧车票纸页的糙感让他定了定神。
“三个月肯定能还上。
”他低声说像是在安慰自己然后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字迹比平时重了几分墨色在纸上洇开像一道疤。
男人收了合同从抽屉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扔给林晟:“里面有100万密码是6个8。
记住三个月后这个时候我要见到109万不然……”他拍了拍合同上的“抵押条款”没再说下去但眼神里的威胁像冰碴子。
林晟攥着银行卡走出鑫源的门冷风一吹才觉得手心全是汗。
银行卡硌得掌心疼像块烧红的铁可他却忍不住笑了——有了这100万就能付建材款就能让鼎盛府继续施工就能离“县城最大开发商”的目标再近一步。
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
刘梅正在收拾他的外套准备放进洗衣机手伸进内袋时摸出一张折叠的纸——正是那份高利贷合同。
她展开看“月息3%”“逾期罚1%”“房产抵押”几个字像针一样扎眼她的手瞬间就凉了。
“林晟!你给我出来!”刘梅冲进书房手里的合同抖得厉害声音都变了调。
林晟正对着鼎盛府的销售台账发呆台账上“已售60%”的红色标记格外醒目。
听到刘梅的吼声他吓了一跳起身想抢合同:“你瞎翻什么?赶紧给我!” “我瞎翻?”刘梅把合同扔在他脸上纸页刮过他的脸颊有点疼“月息3%!你疯了?这是高利贷!你是不是想把家败光!”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