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顺着藏书阁的飞檐如帘幕般垂落顾砚舟跪在湿冷的青石板上蛊纹如活物般在皮肤下翻涌。
他的指节深深掐进掌心却不及心口被佩思卿离去时剜出的空洞疼痛。
当王福举着油纸伞寻来时只看见帝王苍白如纸的面容以及他手中那半块被雨水冲得发白的虎头肚兜残片。
三日后的清晨玄逸霄在御药房撞见神色匆匆的太医令。
铜炉中蒸腾的药香混着浓重的腥气太医令手中的药方上赫然写着以毒攻毒的凶险疗法。
陛下蛊毒发作五内俱焚昨夜咳血不止...太医令的低语被药碾声碾碎却如重锤般砸在玄逸霄心头。
他望着宫墙缝隙间漏下的冷光突然想起佩思卿攥着昭明珏时颤抖的指尖。
藏书阁内佩思卿将古籍一本本摞起烛泪在泛黄纸页上凝成琥珀。
兄长佩严的脸在摇曳烛火中忽明忽暗——自镇魂大典归来他便因蛊毒与旧伤缠绵病榻昏迷时还会无意识攥紧她的手腕指节处的血痂蹭在她衣袖上像干涸的伤口。
她的目光突然被《南疆异志》中一段批注勾住:寒潭雪莲生于北境玄冰崖根浸万载寒潭花开时能解百毒...书页边缘还残留着顾砚舟特有的朱砂批注字迹因水渍晕染得模糊却依稀可见或可一试四字。
她的指尖抚过那些歪斜的笔迹恍惚看见他在深夜里强撑病体查阅典籍的模样。
窗外突然炸响一声惊雷震得窗棂嗡嗡作响。
佩思卿猛地回过神将那本《南疆异志》紧紧抱在怀中。
寒潭雪莲或许就是救兄长的关键。
可极北之地凶险异常常人难以生还且此时正是蛊毒肆虐的时节稍有不慎自己也会葬身雪原。
“皇后娘娘该用膳了。
”侍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佩思卿深吸一口气将古籍小心翼翼地收好转身走向门边。
推开房门的瞬间寒风裹挟着雨丝扑面而来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抬眼望去远处御书房的灯火在雨幕中明明灭灭像是顾砚舟时有时无的情意。
她咬了咬牙无论如何为了兄长她都要去试一试。
三日后玄逸霄匆匆寻来藏书阁油纸伞上的雨水滴落在青砖上。
“顾砚舟病倒了蛊毒发作五内俱焚。
”他的声音带着少见的凝重“太医令说唯有寒潭雪莲...” “我知道。
”佩思卿握紧昭明珏珏身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兄长滚烫的额头“我正要去寻。
” 玄逸霄抓住她的手腕:“你可知那条路早已被大雪封山途中有雪狼群、冰裂暗河还有...” “我兄长等不了。
”佩思卿打断他声音带着决绝“上次蛊虫之乱他为了护我独自进入密道被父皇所伤如今昏迷不醒。
若连至亲都救不了我要这昭明珏何用?” 玄逸霄的喉结动了动油纸伞边缘的雨珠坠落在青砖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他忽然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粗粝的麻布里裹着几块形状不规则的火石:“这是北疆猎户用来取火的燧石极北之地风雪交加你...”话未说完便被佩思卿摇头打断。
“你不必忧心我已做好万全准备。
”她将鬓边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发间还沾着昨夜照料兄长时蹭到的药渣“只是宫中事务还要劳烦你帮衬一二。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更鼓声已是丑时三刻。
佩思卿转身入了寝殿窗棂漏进半盏月光正落在床榻上。
兄长佩严侧卧着平日里总是挺直的肩背此刻塌着苍白的面容浸在银辉里竟透出几分孩子气的脆弱。
她放轻脚步走近才见他蜷着手指掌心里牢牢攥着块玉佩边缘还凝着暗红的血痕。
那是块再熟悉不过的暖玉——儿时她在灯会里贪玩跑丢兄长举着灯笼寻了整整一夜找到她时自己手心都被灯笼烫出了泡却把这玉佩解下来系在她腰间说“带着它兄长就能找到你”。
佩思卿喉间发紧轻轻掰开他蜷曲的指节。
指腹触到他手背时却猛地一顿——那片皮肤下几缕青黑色的纹路正蜿蜒游走像极了蛰伏的毒蛇顺着血脉往心口爬。
她指尖一颤终究还是将玉佩重新按回他掌心看他无意识地又攥紧了些才缓缓收回手立在床边没动。
收拾行囊时她在箱底翻出件旧披风暗纹上还绣着半朵未完工的海棠。
那是顾砚舟生辰那日她瞒着所有人偷偷缝制的后来得知他满心只有亡妻这披风便再没送出去。
如今布料已微微泛黄她却鬼使神差地将它叠好塞进包袱——极北之地严寒或许还能派上用场。
晨光微熹时佩思卿最后一次为兄长掖好被角。
窗外的宫墙在薄雾中若隐若现檐角铜铃被风吹得轻响恍惚间又回到初见顾砚舟那日他站在城楼上俯瞰众生而她仰头望着流云以为望见了此生的归宿。
“娘娘马车已备好。
”侍女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佩思卿深吸一口气将昭明珏贴在心口。
珏身传来的凉意沁入肌肤却压不住胸腔里翻涌的决然。
她推开宫门的刹那寒风卷着细雪扑在脸上恍惚间又听见顾砚舟说“因为你是佩思卿”的声音。
她闭了闭眼任由风雪模糊视线转身踏入了茫茫夜色身后宫墙的阴影逐渐将她吞噬如同吞噬掉那些爱恨交织的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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