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十月朔风骤起如同无数把冰冷的刀子刮过中原大地。
田野彻底失去了生机只剩下枯黄的草梗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天色总是灰蒙蒙的铅云低垂仿佛酝酿着一场大雪。
高鉴的伤势在张家人的照料下已好了七八成背上的痂开始脱落露出粉嫩的新肉左肩也能活动自如。
他心中感激更是不安于白吃白住。
见家中存粮日益见底便提议与张定澄一同进山看看能否猎些野物也好贴补家用为即将到来的严冬做准备。
张定澄自然应允。
这个沉默寡言的青年经过几日识字学习眼中似乎多了些不一样的神采对高鉴也愈发亲近信赖。
二人带了柴刀、绳索高鉴则背上了那张糙木弓和仅剩的几支箭。
山林在寒风中显得格外萧索寂静。
他们搜寻了大半日只逮到两只瘦弱的山鼠和一只冻得行动迟缓的野雉。
收获虽微但张定澄脸上却带着难得的轻松甚至还跟高鉴学了如何更有效地设置陷阱。
日头偏西寒风更劲。
两人收拾了猎物踩着冻硬的土地往家赶。
离家越近高鉴心中那股莫名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
太安静了连往常总会响起的几声犬吠都听不到。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院门一股浓重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高鉴的心猛地一沉! 院子里一片狼藉农具散落一地晾晒的干菜被踩得稀烂。
而就在院中央老张头倒在血泊之中身上布满刀伤头颅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歪着双目圆睁仿佛凝固着无尽的惊恐与愤怒。
不远处老张婆子匍匐在地一只手向前伸出似乎想抓住什么背上一个巨大的血洞早已凝固。
高鉴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爹!娘!” 身边的张定澄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不似人声的嚎叫手中的山鼠野雉掉了一地。
他像疯了一样扑过去跪倒在双亲的尸体旁双手颤抖着却不敢触碰只是发出野兽般的哀嚎眼泪和鼻涕瞬间糊了满脸。
高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握紧了手中的柴刀目光急速扫过院落。
血迹尚未完全凝固凶手离开不久!他猛地看向那间低矮的茅草屋——屋门虚掩着。
一种更可怕的预感攫住了他。
他一步步走向茅屋每一步都如同踩在针尖上。
推开那扇破旧的门板。
屋内的景象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乎呕吐出来。
瘦小的张芷澄躺在冰冷的土炕上衣衫被撕得粉碎身上布满青紫和伤痕下身一片狼藉……她那双原本清澈如秋水、不久前还因为获得名字而闪烁着光芒的眼睛此刻空洞地望着茅草屋顶早已失去了所有生机。
她的脖颈上留着一道清晰的、深可见骨的刀痕。
高鉴只觉得眼前一黑一股狂暴的戾气瞬间冲垮了理智!他猛地转身冲出屋子。
院中张定澄的哀嚎已经变成了那种极度痛苦下、从喉咙深处挤出的、无声的痉挛。
他伏在父母身上肩膀剧烈地抖动着。
高鉴双目赤红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蹲下身仔细查看院中杂乱的脚印和车辙印又看了看血迹凝固的程度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变得嘶哑低沉:“定澄兄…人…畜生还没走远!看脚印和车辙人不多像是往东边官道去了!” 这句话如同火星掉入了滚油! 原本几乎崩溃的张定澄猛地抬起头!他脸上泪痕未干但所有的悲伤在瞬间转化为了滔天的、近乎疯狂的仇恨!那双原本憨厚木然的眼睛此刻燃烧着毁灭一切的火焰! “啊——!!!”他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猛地从地上跳起来目光扫过一把抓起靠在墙边、他平日下地用的那把磨得锋利的锄头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疯牛不顾一切地冲出院子沿着东面的车辙印狂追而去! “定澄兄!等等!”高鉴大惊生怕他独自一人遭遇不测立刻抓起自己的环首刀和角弓紧随其后追了出去。
张定澄此刻被无尽的悲愤和仇恨驱使着爆发出惊人的速度竟让伤势初愈的高鉴一时难以追上。
两人一前一后在黄昏的寒风中沿着颠簸的土路疯狂追赶。
追出约摸两三里地远远地果然看到前方有七八个歪歪扭扭的身影正沿着官道慢行。
他们穿着破旧肮脏的隋军号衣却毫无军纪可言有人肩上扛着抢来的鸡鸭有人手里拎着酒囊嘻嘻哈哈骂骂咧咧。
其中两人正费力地抬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麻袋——那麻袋的材质和颜色高鉴认得正是张老汉家用来装最后那点保命粮种的! 是兵痞!是一群溃散下来、化作兵匪的畜生! “畜生!还我爹娘!还我妹妹!!”张定澄一眼就看到了那个麻袋最后一丝理智彻底崩断!他发出野兽般的咆哮赤红着双眼高举着锄头以决绝无比的姿态孤身一人冲向那七八个手持兵刃的兵痞! 那些兵痞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了一跳待看清只是一个拿着农具的农家小子顿时哄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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