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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心苑内那几株早开的桃花在突如其来的肃杀面前黯然失色。

刚刚因初春微暖而稍显松快的气息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令人窒息的凝重和一种深入骨髓、药石难挽的悲凉。

范增被小心翼翼地安置在虞瑶平日调制草药的软榻上身上覆盖着最厚实的锦被却依然无法阻挡那从他枯槁身躯深处散发出的、冰窖般的寒意。

他双目紧闭呼吸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次艰难的喘息都伴随着胸腔深处拉风箱般的杂音牵动着苑内每一个人的神经。

嘴角和胡须上刺目的血迹已被紫苏用温热的湿巾小心拭去留下的苍白却更显触目惊心。

整个苑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与苦涩药味的混合气息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虞瑶坐在榻边鬓角那缕玄紫色的发丝在跳跃的烛光下显得格外幽深神秘。

她摒退了所有侍从只留下项羽、虞子期和紫苏。

她的脸色异常平静但那平静之下是山岳般的凝重。

纤细的手指搭在范增枯瘦如千年老树皮的手腕上指尖传来的脉象让她秀丽的眉峰越蹙越紧。

那脉象时而如游丝般微弱欲绝几乎难以捕捉;时而又如脱缰野马般狂乱冲撞毫无章法;沉浮不定带着枯败的涩滞和紊乱的死气正是油尽灯枯、心脉将断的凶兆。

“紫苏九转还魂丹(九转还魂散升级版)温水化开。

取我金针。

”虞瑶的声音清冷而稳定如同冰泉击石在这压抑的空间里竟带来一丝奇异的安抚力量。

紫苏迅速打开那口乌木凤纹药箱取出一只温润的玉盒里面是一颗龙眼大小、散发着奇异清香的赤红色丹药。

她动作麻利地用银勺取药以温水化开。

同时虞瑶已接过紫苏递来的金针包手指如穿花蝴蝶般拂过数根细如牛毛、闪烁着寒芒的金针已被她拈在指尖在烛火上飞快地燎过消毒。

她的动作迅捷、稳定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历经沉淀的沉凝。

金针带着微弱的破空声精准无比地刺入范增头面、胸腹的数处生死大穴——百会醒神人中吊命膻中护心关元固本…针尾微微颤动发出几不可闻的嗡鸣。

与此同时紫苏已小心翼翼地用银簪撬开范增紧咬的牙关将温热的药液一点点、极其缓慢地灌服下去。

虞瑶的目光始终紧锁在范增脸上观察着他最细微的反应。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缓慢流淌。

苑内只剩下范增艰难的、带着血沫的呼吸声炭火偶尔爆裂的噼啪声以及项羽焦躁沉重的脚步声。

他如同一头被困在牢笼中的受伤雄狮在并不宽敞的苑内来回踱步每一次脚步落下都发出咚咚的闷响震得人心头发颤。

他深沉的眸子死死盯着榻上昏迷不醒的亚父那目光交织着恐惧、愤怒、无尽的懊悔和一种深不见底的依赖。

他后悔没有更早重视亚父对刘邦的警告后悔自己因九江之事对亚父的顶撞后悔自己的刚愎和暴戾可能加速了这棵支撑着他霸业的参天巨树的枯萎! 每一次望向亚父灰败的脸都像有一把钝刀在剜他的心。

而当他的目光转向专注施救的虞瑶时那眼神中的狂暴和恐惧会奇异地平复些许转化为一种深沉的、近乎乞求的依恋。

他需要她需要她带来的奇迹需要她成为此刻唯一的定心丸。

他甚至无意识地靠近了几步高大的身影几乎将烛光完全遮挡却又怕打扰到她硬生生止住脚步只能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虞子期垂手侍立这位忠诚的统领此刻脸上写满了对范增的担忧和对项羽状态的忧虑目光在父亲般的范增、濒临崩溃的霸王和全神贯注的妹妹之间流转紧张得手心全是冷汗。

一刻钟…两刻钟…时间漫长如同煎熬。

在金针的刺激和九转还魂丹强大药力的作用下范增那急促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呼吸终于稍稍平复了一些虽然依旧微弱但节奏不再那么骇人。

他灰败的脸上似乎也极其艰难地挤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生气如同回光返照。

他的眼皮剧烈地颤动了几下仿佛在与沉重的死亡帷幕抗争终于缓缓睁开了一条缝隙。

那眼神浑浊、黯淡仿佛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艰难地试图聚焦。

“亚父!”一直死死盯着的项羽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到榻前单膝重重跪地膝盖撞击地面的声音沉闷而用力。

他伸出那双能扛鼎、能裂石的大手却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紧紧握住了范增那只枯瘦、冰冷得几乎没有温度的手。

他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和哽咽全然不见霸王的威严只剩下一个恐惧失去至亲的孩子般的无助:“亚父!您醒了!您感觉如何?您一定要撑住!您不能丢下阿籍!不能啊!” 滚烫的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从他赤红的眼眶中溢出滑过他沾满尘土和焦虑的脸颊滴落在范增干枯的手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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