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津”的后劲比寻常浊酒大些几碗下肚这些老登席间气氛愈发活络。
先前那层因出身门第而带来的微妙隔阂在酒精的催化下似乎被暂时搁置了。
话题也自然而然地从饮食本身转向了波谲云诡的时局。
何颙性格最为耿介激昂他猛地将酒碗顿在食案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引得屏风外零星食客侧目。
他面泛红光压抑着声音怒道:“董卓老贼倒行逆施废立弑君秽乱宫闱!吾等读圣贤书岂能坐视神器蒙尘社稷倾覆?!” 他这话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充满了读书人的愤懑与无力感。
伍琼相对持重但同样面色凝重他接口道“伯求兄所言极是。
然则董卓手握强兵西凉悍卒充斥街衢关东诸公……唉” 他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不满与失望“声势虽大却各怀心思逡巡不进空耗粮秣。
所谓盟军恐难成大事。
” 他身为城门校尉对洛阳防务和外部消息更为灵通一眼看出了关东联军松散的本质。
这时一向沉默寡言的荀攸缓缓放下酒碗他的目光依旧平静但说出来的话却让在座之人包括躲在屏风后暗自倾听的邓安都心中一凛。
“董卓暴虐非败于他人实败于己。
” 荀攸的声音不高却清晰无比“其恃强而骄不修德政尽失士民之心。
如今看似势大实则如薪上之火燃烧愈烈崩塌愈速。
”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所虑者非其不亡而是其亡之后天下格局……攸恐非关东诸公所能掌控。
届时必有更强横者借势而起收拾残局。
” 这番话高屋建瓴直指本质!何颙、伍琼闻言酒意都醒了几分陷入沉思。
连郑泰也面露惊容深深看了荀攸一眼他知道这位侄辈智计深远却不想他看得如此透彻。
何颙忍不住追问:“公达以为何人可当此‘强横者’?可是本初?或公路?”他提到了当时声望最隆的袁氏兄弟。
荀攸微微摇头意味深长地说道:“本初好谋无断决策之间摇摆不定;公路矜骄自大非人下者。
皆非真英雄也。
” 他毫不客气地点评了二袁的性格缺陷此言若传出去堪称惊世骇俗。
“那……孟德如何?”郑泰忽然插言他记得何颙早年曾盛赞过曹操。
爱好人妻常常惹祸上身。
当然了这只是邓安心中的调侃哪敢真说出来。
何颙闻言眼中精光一闪似乎想起了什么但并未立即评价。
荀攸则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曹孟德……非常人也。
然时机未至潜龙勿用。
” 他们的对话仿佛在邓安眼前展开了一幅活生生的汉末群雄谱。
这些在史书上冰冷的名字此刻被赋予了鲜活的性格与命运的判断。
邓安听得心潮澎湃这就是顶级谋士的视野吗? 你能想象吗这种儿时幻想的人物们竟有一天就这样让自己真真实实的接触到了。
就在这时何颙或许是酒意上涌或许是心中郁结难舒他环顾这小小的食肆带着几分醉意与嘲弄慨叹道。
“可惜啊可惜!满座衣冠纵论天下却无一人能力挽狂澜!竟要在此与一庖厨童子共饮议论兴亡岂非天意弄人?!” 他这话并非特意针对邓安更像是一种对自身处境和时代命运的悲凉自嘲但无形中就是清晰划分了自己与邓安的行列。
邓安在屏风后默默咬紧牙关。
此时的他真想冲出来学萧炎那样大喊一声。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可惜萧炎毕竟是小说主角。
他清晰地感受到即便自己提供了美酒佳肴提供了一个让他们暂时放松畅谈的场所但在这些士人根深蒂固的观念里他依然只是个“庖厨童子”是他们清谈的背景而非可以参与其中的一员。
知识与信息是他最大的优势但身份与阶层却是他难以逾越的鸿沟。
怪不得刘备这个臭卖草鞋的天天说自己是中山靖王之后了感情和现代网络一样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这场酒宴让他收获了宝贵的信息也让他更深刻地认识到前路的艰难。
要想真正融入这个时代甚至影响这个时代仅仅做一个提供美食的“怪人”店主是远远不够的。
我需要更粗更长的大腿亦或者有着庞大的军队要知道20世纪的伟大的毛爷爷曾经说过一句话“枪杆子里出政治!” 夜色渐深酒阑人散。
送走郑泰四人后邓安站在食肆门口望着洛阳城清冷的月色心中波澜起伏。
荀攸那句“薪上之火燃烧愈烈崩塌愈速”如同警钟在他耳边反复回响。
他知道历史走向董卓的确即将败亡但亲耳从这个时代的顶尖智者口中听到如此精准的判词感受截然不同。
张清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后低声道:“公子夜深了寒气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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