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黑水峪口寒风卷着雪沫抽打在脸上但那股浸入骨髓的阴冷煞气确实淡了。
陈默拖着几乎散架的身子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是拖着千斤镣铐。
左手掌心的焦黑剧痛一阵阵袭来胸口更是闷得厉害呼吸间都带着血腥气。
精血损耗带来的虚弱让他头晕眼花看东西都带着重影。
可他不敢停。
天正不可逆转地黑透。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鬼地方黑夜意味着什么他太清楚了。
白家坳的轮廓在暮色中显现比靠山镇更小更破败像是一把被随意撒在山坳里的烂骨头。
几十户土坯房歪歪扭扭地挤在一起大多窗户漆黑死气沉沉。
只有零星的几点油灯光晕从糊得厚厚的窗户纸里透出来在呼啸的风雪中明明灭灭非但没给人半点暖意反而像荒野坟地里飘荡的鬼火透着说不出的孤寂和诡异。
村口立着个歪斜的木牌字迹被风雪侵蚀得模糊不清勉强能认出“白家坳”仨字。
一条被踩得泥泞不堪的小路像条僵死的蛇蜿蜒伸向村里。
路两旁堆着混了脏雪的垃圾和柴火垛散发着一股混合着牲畜臊臭、霉烂和某种说不清的陈腐气味。
陈默站在村口冷风灌进他破旧的棉袄冻得他牙齿格格打颤。
茫然四顾葛师叔只说了村尾可这黑灯瞎火的哪边是尾? 他咽了口带着铁锈味的唾沫硬着头皮踏上了那条泥泞的小路。
脚踩下去发出“噗嗤噗嗤”的声响在这死寂的村落里显得格外刺耳。
路过几户亮着灯的人家能明显感觉到窗户后面有目光扫过来。
不是好奇是警惕是打量像黑暗中窥视猎物的野兽。
当他这衣衫褴褛、满脸冻疮血痂的陌生身影映入那些模糊的窗影时那目光瞬间变得锐利甚至带着厌恶随即窗后的光影便猛地晃动、消失紧接着是细微却清晰的插门闩声。
“哐当”、“咔嚓”。
一声声像冰锥扎在陈默心上。
他低下头把脸往破领口里缩了缩加快了脚步。
果然到哪里他都是不受欢迎的“灾星”。
越往村子深处走灯火越稀落房屋也越发破败不堪。
有些土房已经塌了半边残垣断壁被积雪覆盖在黑夜里沉默地蹲伏着像一座座巨大的荒坟。
风雪穿过空洞的门窗和坍塌的屋架发出各种呜咽和尖啸搅得人心神不宁。
就在他快要走到山脚以为前面已是绝路时眼角余光瞥见最角落、最靠山壁的一处院落里似乎有一点昏黄的光亮透出。
那院子位置极偏围墙塌了大半碎砖烂瓦混在雪里。
院门是两扇歪斜欲倒的破木门一副随时会散架的样子。
但诡异的是就在那摇摇欲坠的门楣上竟挂着一盏灯笼。
一盏绝不该出现在寻常人家的灯笼。
灯笼骨架是惨白瘆人的竹篾糊灯笼的纸是那种扎纸人常用的、粗糙发黄、边缘带着毛刺的纸张。
灯笼面上用浓墨画着两个歪歪扭扭、大得不成比例的黑圈活像一对空洞死寂的眼眶。
眼眶下面是一张咧到极致、嘴角几乎扯到耳根的笑脸那笑容僵硬而夸张嘴角还用朱砂点了两个腥红的圆点。
此刻这诡异的纸灯笼就在风雪中轻轻晃荡着里面那点豆大的灯火随之摇曳将灯笼上那张笑脸映得忽明忽暗变幻不定。
那对黑窟窿似的眼睛仿佛正透过风雪直勾勾地、带着邪气地注视着每一个靠近院门的活物。
陈默的后脊梁瞬间窜起一股凉气头皮阵阵发麻。
这玩意儿比黑水峪里那纸人还邪性!葛师叔说的“扎纸人的老薛头”难道就住在这种地方? 他心脏怦怦狂跳几乎要撞出胸腔。
是扭头就走还是硬着头皮上前?扭头走这冰天雪地重伤虚弱的他能熬过一夜吗?上前……这地方怎么看都像是妖魔巢穴! 求生的欲望最终压倒了恐惧。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努力让颤抖的双腿站稳一步步挪到那歪斜的院门前。
门没锁虚掩着一条缝。
他犹豫了一下伸手轻轻一推。
“吱呀——”一声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在寂静的雪夜里格外刺耳。
院门应声而开。
院子里比外面看起来更破败积雪几乎没人打扫杂物胡乱堆积。
但最扎眼的是院子一侧靠墙立着的那一排东西—— 那是几个已经扎好骨架、糊上了惨白纸张却还没来得及画上五官的纸人!有高有矮有胖有瘦穿着纸糊的简陋衣衫直挺挺、悄无声息地立在墙根的阴影里。
风雪吹过纸人的衣袂和空荡的袖管发出“哗啦啦”的轻响那一张张空白的面孔齐刷刷地对着院门方向在昏暗的光线下白得瘆人仿佛下一刻就会活过来扑将上来。
陈默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强忍着掉头就跑的冲动目光死死盯住院子深处那唯一亮着灯的低矮瓦房。
灯光从被厚棉絮堵死的窗户缝隙里艰难地透出一点。
他咬紧牙关踩着没过脚踝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瓦房走去。
脚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在这落针可闻的院子里每一声都像踩在自己的心尖上。
走到房门前他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用极轻的力道在抚摸或裁剪着什么柔软的的东西。
他停在门口喉咙干得发紧酝酿了好一会儿才用尽可能平静却掩不住嘶哑的声音朝着门缝里低声问道: “请……请问薛老爷子在吗?” 里面的窸窣声戛然而止。
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足有七八秒。
然后一个像是破旧风箱竭力拉扯般的、沙哑干涩到了极点的声音慢悠悠地从门缝里飘了出来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本地土腔和一股说不出的阴冷: “谁啊……大半夜的……叫魂呢……” 喜欢茅山续命人请大家收藏:()茅山续命人20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