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小院的清晨被一种令人心慌的寂静包裹。
洛秋宁是在这片过分的安静中骤然惊醒的。
窗外鸟鸣清脆风拂竹叶独独缺少了那已成为院落脉搏的、沉浑有力的石锁破风声。
她的心猛地一沉冰冷恐慌瞬间攥住四肢百骸。
他走了?昨夜最终点头答应留下只是碍于母亲情面的权宜之计?父兄的态度终究让他寒了心还是选择在夜深人静时孤身离去? 昨日他决绝的背影、自己失控的眼泪、他虽点头却依旧疏离的神情……纷乱涌现。
“罗修尘!”她低呼一声心脏抽紧甚至来不及披衣穿鞋只着寝衣赤着脚便跌撞着冲出门直扑偏房眼眶已然通红。
然而预想中空荡冷清的景象并未出现。
偏房那低矮的门槛上那个孤峭的身影正静静坐在那里。
一身粗布衣衫整齐背脊微弓手肘搭在膝上低着头不知在看什么或者只是出神。
熹微晨光勾勒他硬朗却单薄的侧影额前碎发垂落周身弥漫着一种与院落宁静格格不入的沉郁寂寥。
洛秋宁猛地顿住脚步急促的呼吸尚未平复狂跳的心撞着胸腔怔在原地。
巨大的反差让她一时无措——他没走可他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没有练功? 她弄出的动静惊动了他。
罗修尘抬起头目光带着惯常的警惕扫来却在触及她只着寝衣、赤足立于冰凉地面、眼圈发红惊慌失措的模样时。
瞬间化为错愕眉头紧紧蹙起。
昨夜那灼人的泪意仿佛又一次烫上心头带来一阵陌生的紧缩感。
他立刻起身。
“你……”声音带着微哑视线快速扫过她冻得发红的双足眉头锁更深“怎么了?” 洛秋宁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狼狈尴尬与寒意同时袭来脸颊烧烫低下头嗫嚅:“我…没听到石锁声…以为你…”后面的话噎在喉间带着未褪的哽咽。
罗修尘明白了。
她是以为他昨夜只是敷衍已不告而别。
一股复杂情绪掠过心头 ——有因她如此在意自己去留而产生、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细微震动。
也有对她这般冒失跑出来挨冻而感到的不赞同与……一丝极淡却无法忽视的揪心。
他未直接回答她的“以为”只是沉默着从她身边走过径直走向廊下拾起她跑丢的一只软底绣鞋。
他走回她面前一步远将鞋放下目光沉静地看了眼她的赤足声音低沉:“地上凉。
” 没有解释自己为何枯坐于此。
洛秋宁却从他这笨拙却直接的行动中明白了他的关切。
她乖乖穿鞋暖意自脚底蔓延惊慌渐褪转为酸涩的庆幸和更深的心疼。
“你……没事吧?”洛秋宁小声问道鼓起勇气抬眼“是不是伤又疼了?”她想到最坏的可能满是愧疚。
罗修尘移开目光望向院角石锁喉结滚动了下:“没有。
伤无碍。
”他停顿片刻仿佛在艰难地组织语言最终只是极含糊地低声道“只是…有些吵。
” 吵?洛秋宁愣住旋即明白。
非是声音吵而是心境变了。
昨日种种挣扎、屈辱、承诺、还有……她的眼泪沉甸甸压在他心上。
那眼泪…… 对他而言是比刀剑更难以招架的东西。
那晶莹的眼泪从她眼眶滚落时他感到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慌乱和一种几乎让他心脏骤缩的刺痛。
这感觉陌生而强烈完全超出了他惯常应对的范畴。
那泪水像一把生锈却异常锋利的钥匙不仅撬开了他此刻冰封的防御更猝不及防地捅进了记忆最深处、那片被他用血腥和仇恨层层掩埋的废墟——黑石村。
她的眼泪是热的滚烫地灼烧着他的视线。
这温度瞬间将他拉回那个火光冲天的夜晚。
黑石村的火也是热的灼热到能吞噬一切将木屋、亲人都化为灰烬。
那时也有眼泪是绝望惊恐的眼泪是混合着烟灰与鲜血、冰冷又滚烫的眼泪。
她的眼泪与记忆中的灼热重叠唤醒的是那种被毁灭、被剥夺、置身炼狱的巨大痛苦和无助。
然而洛秋宁的眼泪又与黑石村的眼泪不同。
她的泪源于“伤心”源于一种被他“辜负”的委屈源于可能“失去”的不舍。
这种悲伤是个人化的甚至带着一丝娇憨的控诉和挽留。
而黑石村的泪是彻底的绝望和毁灭。
她的泪让他恍惚间看到了另一种“脆弱”——并非源于暴力碾压而是源于情感联结的可能断裂。
这种脆弱同样让他感到窒息般的心悸却奇异地混合着一丝…他无法理解的、想要去抹平那悲伤的冲动。
这种因特定一人的眼泪而起的、混合着心痛、慌乱、无措、以及一丝极其微弱的想要“做点什么”的冲动是他生命中从未有过的情愫。
它更柔软也更尖锐;更令人困扰却又…奇异地无法忽视。
这情愫让他想起黑石村并非因为相似而是因为那同样是刻骨铭心的、颠覆他世界的体验。
只是这一次带来的不是毁灭的黑暗而是一种他不知所措的微光。
正是这种内心的巨大波澜和陌生情愫的冲击让他失去了往日专注练功的心境只得独坐于此试图消化那无人可诉的沉闷与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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