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轮车碾过碎石每一次颠簸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陈三皮濒死的躯体上。
他躺在散发着霉味的破棉被里胸口那个狰狞的血洞像一只贪婪的嘴不断向外渗出温热的液体。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味的腥甜微弱得仿佛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他的意识在一片粘稠的黑暗中沉浮。
现实的声音变得扭曲而遥远。
车轮碾压地面的吱呀声司空玥压抑着焦虑的呼吸声还有从城市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如潮水般永不停歇的低语——“我不信……你能把我带走。
”这声音不再是愤怒的咆哮而是一种更深沉、更坚韧的共振仿佛亿万人的心跳汇聚成了同一频率正在他的灵魂深处回响。
幻觉却无比清晰。
他看见了在那个抢劫犯的刀子刺入胸膛之前他刚刚送完最后一单外卖正坐在城中村出租屋的床沿数着一沓汗津津的零钱。
电话那头母亲的声音虚弱而满足:“……三皮啊妈今天又能下床走两步了你别太累钱够用就行……” 画面猛地一转。
是母亲临终前的病房那只枯瘦如柴的手死死攥着他指甲嵌进了他的肉里浑浊的眼睛里满是留恋与不甘。
“……妈还没看到你娶媳妇……还没住上你说的大房子……” 那只手松开的瞬间整个世界都失去了重量。
就在这濒临崩溃的边缘一阵尖锐的刺痛从眉心传来像是有一根冰冷的针扎进了脑髓。
是影鸦新羽那缕仅存的执念它像一条绝望中抓住浮木的游蛇顺着他脆弱的神经将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狠狠楔入他的意识。
没有赤色流星。
没有禁睡时代。
那是一个比记忆更古老的夜晚月色皎洁如水。
在一座看不出年代的无名古坛上青石板被打磨得光滑温润。
没有祭品没有牺牲更没有恐惧。
九个模糊不清、看不见面容的人影围着一堆篝火盘膝而坐。
他们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超凡气息就像田间地头的农夫街头巷尾的匠人。
他们手中举着的不是什么神器或符咒。
是一碗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
清汤翠绿的葱花几缕金黄的鸡蛋丝。
最简单最普通的人间烟火。
他们笑着交谈着将面条送入口中然后将其中最大的一碗恭敬地放在了篝火的另一侧仿佛那里坐着一位看不见的客人。
那一刻陈三皮浑身剧震。
他猛然醒悟。
原来所谓的“投喂”最初的形态根本不是恐惧的献祭不是卑微的乞求。
是分享。
是平等。
是这人间最质朴的烟火气是告诉那些诞生于混沌中的“存在”别忘了你们的力量源自于人的“念”。
“你在想什么?” 司空玥的声音将他从幻觉的深渊中拽回。
她死死握着三轮车的车把布满血污的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
她没有回头目光锐利如刀紧盯着前方那片逐渐由灰转白的遥远天际。
她听见了。
城市没有安静下来。
正相反它正在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苏醒。
高架桥下有人用废弃的铁桶和钢管敲打出沉闷而坚定的节拍像一颗缓慢而有力的心脏。
CBD那栋废弃的摩天楼顶有人用无数个充电宝点亮了早已报废的霓虹灯牌组成一个歪歪扭扭却清晰可见的汉字——“请”。
更远处十三道青色焰火冲天而起随后一阵悠扬却肃杀的铜钟声穿透黎明前的薄雾回荡不休。
那是老刀。
他用十三座分坛遗址里所有能找到的青铜构件临时组装出了一套巨大的“共鸣钟塔”。
这些声音这些光看似杂乱无章却遵循着某种古老而质朴的韵律。
陈三皮干裂的嘴唇微微抽动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字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他们在……搭桌子。
” 司空玥握着车把的手猛地一紧。
她瞬间明白了。
这不是混乱的狂欢更不是绝望的发泄。
这是一场跨越整座城市的、庞大到不可思议的集体仪式的前奏。
他们正在用自己拥有的一切为即将到来的“客人”准备一场盛大的宴席。
第七分坛遗址。
老刀赤裸着上身精悍的肌肉上布满了狰狞的伤疤。
他站在一片刚刚被他们用撬棍和人力拼合完成的巨大地脉符阵中央脚下是一口用废旧锅炉改造的巨锅。
他面无表情地撕开一罐过期的红烧牛肉面将面饼、调料包、甚至那层塑料包装纸一股脑地扔进锅里。
然后他掏出一截浸透了人血的引火绳用打火机点燃。
“嗤啦——” 火焰腾起的刹那他脚下整片废墟的地砖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滚烫一道道龟裂的缝隙中涌出丝丝缕缕淡金色的雾气。
那是被强行改写的“契约”之力正在反哺现实的征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