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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人渔寮。

这片他们一手一血建立起来的基业。

正被一种久违的、近乎孤注一掷的狂欢气氛所包裹。

议事堂内外人声鼎沸灯火通明。

几十盏油灯努力地将昏黄的光芒投向每一个角落映照着一张张饱经风霜的脸庞。

泛着得胜归来的喜悦也泛着对新年的期盼。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食物香气混合在一起霸道地压过了渔寮固有的腌鱼味道。

甚至连那若有若无的、从刚归来的人们身上散发出的血腥也被这浓浓的年味巧妙地遮掩了过去。

陈九一行人从唐人街归来时浑身热血褪去只剩下无尽的疲惫。

他并未多言只是简单吩咐了几句安排伤员便将自己关在房内。

直到夜幕彻底降临才在梁伯的再三催促下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出现在众人面前。

刚刚忙着做饭的阿萍姐几人在陈九身上细细打量见他除了眉宇间的倦色并未有明显伤痕才略略放下了心。

虽然对自家有足够的信心但是能平安回来没有减员一人已是莫大的幸运。

多赖于战前日日组织的训练一发现有人受伤就转运到后方伤势都不算重已经得到了医治处理。

唯独有一个汉子胳膊被斧头豁开好大一个口子养好之后恐怕也很难再干重活那人却只笑着不碍事。

捕鲸厂之前受伤的兄弟被照顾的很好阿昌叔这次带人押船回国还要给战死的兄弟家小送钱于是人心安定。

陈九听完梁伯给他说完伤员的情况点了点头端起面前的酒碗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新落成的议事堂前空地上早已摆开了十几张临时拼凑起来的长条木桌。

虽然简陋但铺上了从唐人街买来的大红布倒也显得喜庆。

桌上摆着粗陶碗筷还有几碟咸鱼干、炒花生等寻常下酒小菜。

他更多的看向了几个鬼佬那一桌。

傅列秘独自坐在一个相对靠外的位置面前的酒菜几乎未动。

捕鲸厂如今人人都做了新衣他周围几个穿“洋服”的在这喧闹的环境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被从萨克拉门托的囚牢中解救出来又亲眼目睹了平克顿对他们一路的追捕和厮杀这位曾经意气风发的铁路承包商精神上的弦一直紧绷着仿佛稍一松懈便会彻底断裂。

他举起酒碗遥遥向陈九示意了一下算是表达了自己复杂的心情。

感激是有的对陈九这伙人的救命之恩他铭记在心。

他曾以为自己会被平克顿的侦探折磨至死或是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

但更多的是畏惧与忧虑。

他看着那些围坐在陈九身边大声说笑、满身悍气的汉子他们身上的血腥味似乎还未散尽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狠厉。

这些人究竟是侠盗还是……更可怕的存在? 他不敢深想。

何文增曾与他数次深谈言语间透露出陈九的雄心与抱负以及对华人未来的规划。

傅列秘听着心中既有震动也有一丝被点燃的希望。

他当初站出来指证铁路公司便是怀着一腔公义之心如今历经生死那份初心险些完全泯灭。

他看着眼前这群华人他们操着他听不懂的方言吃着简单的饭菜脸上却洋溢着一种他从未在白人社会底层见过的凝聚力。

或许……他想或许这条路真的能走下去。

他注意到不远处那个名叫卡洛的意大利律师正满面春风地与几个华人头目推杯换盏。

这个律师见风使舵的本事倒是一流。

他这几天缓过来之后开始盘算既然已经得罪死了铁路公司不如就彻底收心在这里做事。

总要谋生的毕竟刘景仁告诉他的薪金还算可观。

至于除了提供一些名单和资料还要不要动用自己之前的人脉和影响力。

或许可以先从提供一些关于铁路公司内部矛盾和政敌开始试探一下陈九的反应。

在报纸上公开和铁路公司作对除了收获了死亡威胁还获得了一小部分政客和商人的支持虽然少但对于这些备受歧视的华人而言都是很重要的资源。

也许将来真的有小的不能再小的机会对那些囚禁折磨的日子完成复仇。

卡洛律师则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他换上了一套精心挑选的名贵西装熨烫得一丝不苟领口还打着一个蝴蝶结。

头发也用发蜡梳得油光锃亮。

如今每日往返于各大名流的聚集地比起之前的小律师已经是判若两人。

萨克拉门托的经历让他对陈九的手段和决心有了全新的认识。

他明白自己这条船是彻底上定了而且似乎……还是一艘潜力巨大的“大船”。

此刻他正端着酒杯游刃有余地穿梭在各张桌子之间操着半生不熟却热情洋溢的粤语与黄阿贵、刘景仁等人勾肩搭背称兄道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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