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其德悄悄抵达了苏门答腊。
他没有选择繁忙的日里老港而是绕了一大圈找了一个偏僻的渔村码头与二十名沉默的九军骨干踏上了这片被雨水和瘴气浸透的土地。
身边一侧是一个年轻人二十五岁总会派出来的刽子手叫阿吉。
他曾简单介绍过自己是马来人对南洋并不算陌生。
董其德眼神微微有些恍惚自从自己和那个华人总会的办公室主任伍廷芳聊过自己的命运就开始向着未知的地方狂飙。
他从来不甘心在英国人的公司做一个技术官员老死。
尽管这已经难得的人上人的生活。
但在英国的每一天每一夜都在提醒自己他在那些鬼佬的眼中是如何的卑微。
不过是一个好用的“工具”。
就像是南洋到处盛行的“甲必丹”制度看似风光无限管理着上万的华人自己也是本地的大华商但在鬼佬面前不过是一个代为维持社会秩序的工具一样。
都是时代的产物。
区区弹丸小国跨越重洋能管理如此庞大面积的殖民地靠的不是那些人数稀少的殖民地总督官员靠的全是这些依附在鬼佬身上的工具。
这些华人头领依靠洋人的船坚炮利建立威信管理华人群体靠着洋人的贸易网络发财自己成为人上人。
那些会党社团分子又靠着给这些华人头领当打手或者干脆自己割据一方给鬼佬当打手掌握着猪仔贸易鸦片赌博等等地下生意。
一层一层全部靠剥削华人为生。
吸的都是穷人和土地的血。
他从不掩饰自己出人头地的野心但也从不屑于吃这份链条上的血汗。
南洋也好港澳也罢甚至清廷都是如此吃人的社会。
甚至华北平原上这都不是一个形容词那是真在吃人。
当他接触到华人总会后却深刻感觉到了不一样。
或许他也能加入其中做些什么。
当然这并不妨碍他主动请缨来苏门答腊杀人。
书生杀人刀未尝不快也。
______________________ 在苏门答腊北部荷兰正深陷于旷日持久的亚齐战争这场与独立的亚齐苏丹国之间的残酷战争无穷无尽地消耗着荷兰人的钱和精力让他们更加依赖于烟草产业的利润。
也更加依赖于本地的秩序维稳。
在荷兰的宗主权之下他此行踏入的土地东苏门答腊地区这里真正的日常统治者并非殖民政府官员而是一家强大的商业实体——德利公司。
这家公司于1869年创立并迅速成为该地区压倒性的经济力量。
德利公司的运营基础是其从日里苏丹手中获得的大片土地租借权这些租约的期限通常长达75至99年。
作为回报苏丹国获得了稳定的付款、特许权使用费以及部分进出口税收从而确保了自身的财政富裕。
荷兰人为苏丹建造了一座宏伟的宫殿象征着他尊贵的地位。
跟在故土做的事情并无两样。
这些腐败的封建王朝根本无力拒绝。
荷兰殖民政府、德利公司和日里苏丹国深度交织、互为依存。
三个管理者之下就是本地华商和会党共同构筑的华人自治体系。
这里根本不存在所谓的“华人势力”跟南洋其他地区一样 与荷兰殖民地官员品茶的甲必丹在赌馆里执行帮规的会党头目以及在长屋里死于痢疾的苦力分数不同的阶层。
本地大华商的财富是建立在剥削苦力之上而秘密会党则寄生于这个体系进一步盘剥苦力。
最早商人抓住了殖民者管理不了庞大人口的机会主动投诚将自身经济利益与荷兰人捆绑获得了财富、地位和官方权力。
甲必丹是殖民秩序的代理人而秘密会党则是殖民地失序的管理者。
苦力就是整个殖民地的基石。
整个南洋至少百万华人苦力就这样被分割消化牢牢控制在殖民者门下的狗腿子手里。
董其德深深吸了一口这里的空气有些热血上涌。
他知道陈九手下缺人而南洋又是一个如此庞大的人力市场。
毕生所学不就为了今日? —————————————— 德利公司毫无疑问是个庞然大物。
他们把脚下的土地变成了高利润的烟草种植园修建了铁路码头医院。
主宰着数万人的日常生活。
但这又如何呢? 未曾见过合法“契约华工”的苦力是想象不了自己有一天能过上好日子的。
但是他们见到了也见证了希望破灭就会愤怒。
人脱离了麻木开始愤怒就会有力量。
—————————————— 陈九在香港给了他最高的授权——“随心意行事” 但这并非放任而是考验。
既然自己不满足做一个后勤财务官那就要拿出本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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