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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的风是冷的。

那把大火烧掉了丘福的军粮也烧掉了十几万燕军最后的退路。

千里之外的南京紫禁城里的风同样刺骨。

这股寒意发自骨髓源于那高高在上的龙椅。

奉天殿。

因北洋水师覆灭而起的那场天子雷霆之怒已经过去了两日。

朱元璋没有再于朝堂上咆哮但每个官员都躬着身子走路时恨不得把脑袋缩进官服里。

兵部、户部、都督府这些衙门的门槛都快被进出的锦衣卫踏平了。

整个官场死气沉沉。

人人自危。

暖阁内。

地龙烧得极旺热气蒸腾暖意逼人。

但身处其中的人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朱元璋只穿着一身玄色常服半靠在宽大的软榻上。

他面前没有堆积如山的奏折。

只有薄薄一张纸。

那是从永平府八百里加急送来的他第四子燕王朱棣的“请罪”奏章。

这份奏章朱元璋已经看了不下十遍。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个儿子文章写得是真好。

开头情真意切痛心疾首。

朱棣把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称自己治军不严识人不明致使蓝玉逆贼流毒海上重创朝廷水师罪该万死。

姿态摆得极低。

可紧接着话锋便是一转。

奏章换了笔触用大量朴实的字句详述北方将士缺衣少食在冰天雪地里如何苦苦支撑。

字里行间无一不是在暗示他朱棣早有预见。

他曾多次上书请求加强北洋水师也曾多次请求尽快调拨粮草冬衣。

然而这些请求全都石沉大海。

看似请罪实则每个字都在无声地控诉。

控诉着南京官场的低效控诉着户部与兵部的推诿。

不动声色地便将北洋水师惨败的黑锅甩回来大半。

最后在奏章的末尾朱棣才图穷匕见。

他“恳请”父皇看在十几万将士嗷嗷待哺以及海运已断、国库艰难的份上准许他在北方实行大规模军屯。

他说他不想再“糜费国帑”不想再“劳烦朝廷”。

他要自己动手就地取粮。

他说唯有如此方能聚合军心积蓄力量早日为父皇平定叛乱。

“哼……” 朱元璋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

他枯槁的手指在桌案上一下一下地轻轻敲击着。

“好一个‘不想劳烦朝廷’。

” “好一个‘就地取粮’。

” 他的语气冰冷听不出喜怒。

朱棣这点心思又怎能瞒得过他。

什么屯田自给什么早日平叛说白了就是想借机彻底摆脱南京对他的钱粮控制。

一旦真让他在北方把军屯搞起来钱、粮、兵马便尽出燕王府。

那这北方还是他朱元璋的北方吗? 他朱棣与那在辽东割据的蓝玉又有何本质区别? 无非一个姓朱一个姓蓝罢了。

这是在挖他大明江山的根! 朱元璋敲击桌案的手指猛地攥紧成拳。

可片刻之后那拳头又缓缓松开。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不准? 那十几万大军怎么办? 海运已断从陆路调粮杯水车薪旷日持久。

真把那十几万冻饿交加的兵卒逼反了朱棣只需振臂一呼甚至都不用投奔蓝玉这北境便立刻糜烂到无法收拾。

准是养虎为患。

不准是引火烧身。

朱元璋闭上眼靠回了软榻。

他终究是老了。

年轻时杀伐决断何曾有过片刻犹豫。

“来人。

”他有气无力地吩咐道。

“传皇太孙、翰林院侍讲齐泰、黄子澄来暖阁见驾。

” “遵旨。

” 很快一身亲王规制造型的朱允炆便带着两名中年文士快步走入。

“孙臣(臣)叩见皇爷爷(陛下)。

”三人恭敬行礼。

朱允炆微垂着眼不敢直视龙榻。

齐泰脊背挺直面沉如水。

他身旁的黄子澄则目光微动迅速扫过暖阁内的情形。

“起来吧。

” 朱元璋的声音有些沙哑。

他没有多说只是将桌案上那份奏折朝他们推了过去。

“都看看。

” “看看咱的好儿子给咱送来的这份‘情真意切’的奏折。

” “看完都跟咱说说。

”朱元璋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这奏折咱是该准还是不该准?” 朱允炆上前小心翼翼地拿起奏折。

齐泰和黄子澄也凑了过去三人一同默读。

暖阁内再次陷入安静只剩下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和朱元璋沉重的呼吸声。

很快他们便看完了。

朱允炆的眉头紧紧锁起求助似的看了看身边的两位老师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他犹豫之间齐泰已向前跨出一步。

齐泰向来直接他躬身行礼沉声道:“陛下!臣以为绝不可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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