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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7年10月15日午后匈牙利东部无名密林深处。

空气潮湿而粘稠混合着腐烂落叶、泥土和血腥的刺鼻气味。

参天古木的枝叶遮蔽了大部分天光使得林间光线昏暗如同黄昏提前降临。

只有偶尔几缕惨淡的阳光如同垂死者的目光穿透浓密的树冠在地面投下斑驳陆离、变幻不定的光斑。

雅诺什背靠着一棵三人合抱粗的巨大橡树粗糙的树皮摩擦着他早已被汗水、血水和泥浆浸透的军装后背。

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断裂肋骨传来的剧痛每一次呼气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左臂的伤口在奔跑中撕裂温热的血顺着破烂的袖管不断滴落渗入脚下潮湿的腐殖层。

他的视线有些模糊耳朵里嗡嗡作响那是炮火轰鸣和战友临死惨叫留下的回响。

他身边只剩下最后三个还能动弹的士兵了。

瘸腿的士兵米克洛斯此刻蜷缩在另一棵树后脸色惨白如纸那条溃烂的伤腿散发着恶臭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痛苦的呻吟。

半边脸毁容的士兵彼得仅剩的一只眼睛死死盯着林间小道的方向手里紧握着一支枪栓都拉不太动的老旧步枪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关节发白。

还有一个叫伊斯特万的年轻士兵大概只有十七八岁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此刻正浑身发抖牙齿咯咯作响手里死死攥着一颗手榴弹指节捏得发青。

几个小时前他们还有十几个人。

奥地利人像嗅到血腥味的猎犬循着他们撤退的踪迹一头扎进了这片密林。

追来的不是普通的步兵而是奥地利的山地猎兵(Gebirgsj?ger)——一群穿着灰绿色山地迷彩、装备精良、动作迅捷如豹的丛林猎手。

战斗从一开始就毫无悬念。

奥地利人没有贸然深入而是像经验丰富的猎人围捕猎物一样利用人数和装备的绝对优势从外围开始用精准的点射和交叉火力一步步压缩他们的生存空间。

每一次枪响都伴随着一声闷哼或惨叫都意味着一个战友倒下。

雅诺什亲眼看着一个试图从侧翼包抄的士兵被一枪爆头脑浆和鲜血溅在翠绿的蕨类植物上。

他看到米克洛斯拖着伤腿试图转移时被一颗子弹打穿了另一条腿的膝盖惨叫着滚下山坡被彼得拼死拖了回来但已经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

他看到两个士兵躲在一处岩石后被奥地利人用掷弹筒发射的榴弹炸得尸骨无存只留下一个冒着青烟的焦黑弹坑和几片染血的布片。

他们反击了。

用仅剩的几支步枪用最后几颗手榴弹。

子弹打在奥地利人藏身的树干上只留下浅浅的白痕。

手榴弹的爆炸声在林间回荡却只惊飞了几只鸟雀对方毫发无伤。

他们的抵抗如同螳臂当车徒劳而悲壮。

现在只剩下他们四个了。

弹药几乎耗尽。

雅诺什摸了摸腰间的弹袋只剩下三发步枪子弹。

彼得还有五发。

伊斯特万只剩那颗手榴弹。

米克洛斯……他已经没有武器了。

“雅诺什……长官……”米克洛斯的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带着濒死的喘息“我……不行了……你们……走吧……别管我了……” “闭嘴!”雅诺什低吼一声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挣扎着坐直身体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视着前方寂静得可怕的密林。

他知道奥地利人就在不远处像一群耐心的狼等着他们耗尽最后一丝力气。

“彼得!”雅诺什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异常清晰“左前方那棵歪脖子山毛榉后面!看到没有?刚才有影子晃了一下!瞄准!等我口令!” 彼得那只完好的眼睛猛地一缩枪口微微移动对准了雅诺什指示的方向。

他的呼吸变得粗重汗水混合着脸上的血痂流下。

“伊斯特万!”雅诺什看向那个还在发抖的年轻士兵眼神锐利如刀“手榴弹!握紧了!听到我的命令就拔掉引信数两秒然后……朝人多的地方扔!明白吗?!” 伊斯特万用力点头牙齿咬得嘴唇出血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但更多的是被雅诺什点燃的、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

雅诺什深吸一口气肺部撕裂般的疼痛让他眼前发黑。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不再是那个懵懂的大头兵了。

他是这支残兵最后的指挥官!他要像一个真正的战士那样战斗!像连长那样!像所有牺牲在格德勒、在布达佩斯、在溃退路上的战友那样!战斗到最后一刻!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让奥地利人付出代价! 他端起那支陪伴他一路的、枪托已经开裂的曼利夏步枪。

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精神一振。

他拉动枪栓将最后一颗宝贵的子弹推上膛。

枪口稳稳地指向了林间一处他认为最有可能藏匿敌人的灌木丛。

时间仿佛凝固了。

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米克洛斯压抑的呻吟和他们自己沉重的心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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