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绸缠上青铜链的瞬间陈九黎左眼猛地一抽。
金纹没灭可那光像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缺了一角沉在血膜底下打转。
他没松手反而把绸子一圈圈绕上去缠得紧缠得慢像是给死人裹尸布。
链子冷冷得不像金属倒像从坟里挖出来的脊椎骨。
可红绸一贴上去那寒气忽然变了味——不是退是回。
一股黑潮顺着绸面往上爬直扑他手腕。
沈照抬手探阴棒点在链环接缝处轻轻一震。
“咔。
” 一声轻响像是骨头错位。
黑潮顿住陈九黎闷哼一声膝盖一软硬是靠着伞柄撑住才没跪下去。
“它在看你。
”沈照说。
“我知道。
”他喘了口气嘴角咧了咧“老熟人了三十七年没见该打声招呼。
” 闻人烬站在两步外没动。
她右手空着耳坠没了铃片插在地上掌心还留着割出来的血口。
她盯着那截从地底扯出来的焦黑手臂忽然道:“它认你你也认它。
你们俩是不是早有勾结?” 陈九黎笑了笑得肩膀抖。
“你要不信我现在还来得及走。
” “我不走。
”她抬眼“我得听清楚我爹拿我换的是什么。
” 沈照没再说话只把探阴棒收回袖中右手伸进怀里摸出一块骨片——指甲盖大焦黑如炭边缘参差像是从谁身上硬掰下来的。
她指尖一用力骨片刺进掌心血顺着纹路流滴在地缝里。
清流还在往下渗可一碰到那血忽然拐了弯顺着血迹往上爬像蛇。
“通幽骨引路。
”她说“三百祭一个不少。
” 陈九黎盯着她手里的骨片没说话。
他知道那是她心口挖出来的前世她斩飞僵那晚他自己亲手帮她缝回去的。
那晚她没哭只是把断掉的麻绳重新系上说:“从今往后我这条命不归鬼不归人归债。
” 债现在该还了。
清流逆涌的那一刻地底开始响。
不是震动是声。
三百个声音叠在一起像一群人同时在哭又像在念经。
声音从地缝里钻出来顺着清流往上爬最后全涌进那块通幽骨里。
沈照闭眼骨片贴上眉心。
她没画符也没念咒只是把血抹在虚空一指一划全是盲文。
字不成句句不成章可每一个点划落定空气就沉一分。
招魂符以心头血为墨以通幽骨为笔以三百祭魂为名。
符成的刹那地底一声闷响。
不是炸不是裂是“开”。
像棺材盖被推开了。
三百具尸身从岩浆里浮上来。
皮肉焦黑四肢蜷缩眼窝空洞可每具都跪得整齐面朝沈照额头贴地。
没有风可他们的衣角在动像是还在呼吸。
闻人烬后退半步踩空一块砖没倒手撑住了墙。
“他们……还知道我是谁?” “知道。
”沈照睁开眼“你是最后一个。
” 陈九黎看着那片尸阵没动。
他知道这些人都死于同一天——庚午年七月初七。
和他同一天。
差一个时辰他们落地他出生;他们被钉在祭坛他被抱进产房。
命运这东西有时候比鬼还黑。
他低头红绸还缠在链子上。
链身开始发烫不是烧是“活”。
像是里面有东西要出来。
“该你了。
”他说。
沈照点头走到第一具尸体前。
她没跪只是蹲下把通幽骨轻轻点在尸体眉心。
骨片一触尸体喉咙里发出“咯咯”声像是被掐住脖子的人想说话。
颈骨一节节弹动下颌张开牙关磨出火星。
“说。
”沈照声音冷得像冰。
尸体睁眼。
不是活人那种睁是眼窝里硬挤出两团黑气凝成瞳孔。
它没看沈照而是直勾勾盯着陈九黎。
“三十七年……三百祭……”声音像是从地底碾出来的“闻人老爷换命于魍魉要凑九千九百九十九道生魂开六道之门……” 陈九黎没动。
“你是钥匙她是炉心她是引路的灯……” 闻人烬猛地抬头:“炉心?谁?” 尸体没回答只是嘴角裂开露出焦黑的牙。
它抬起手一根指头对准沈照。
“她才是第一个。
” 沈照没躲只是把通幽骨压得更深。
尸体喉咙一紧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声音戛然而止。
与此同时陈九黎手里的红绸猛地一震链子开始往地底缩像是要拖走这具尸身。
“想藏?”他冷笑手腕一翻红绸绞紧硬生生把链子锁在砖缝里。
链身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像是金属在咬牙。
尸体喉咙松了半瞬挤出最后一句:“生魂不灭门不开……钥匙不毁阵不破……” 话音未落整具尸身突然崩解从头开始化灰一寸寸往下塌。
最后只剩一把灰烬落在地上堆成个小丘。
陈九黎蹲下伸手拨开灰。
一枚铜钉躺在底下两寸长锈得发黑可钉帽上刻着个“闻”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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