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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穿过狭窄的巷弄带起几片干枯的落叶在地面上打着旋发出“沙沙”的轻响。

林望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像一尊融入夜色的雕像。

他的目光穿透了数十米的距离穿透了那堵斑驳的墙壁牢牢锁定在三零一室那扇窗户之后。

视野中那枚暗红色的、带着决绝意味的标签——[破釜沉舟]像一团在黑暗中无声燃烧的火焰稳定而炽烈。

成功了。

计划中最凶险的一步已经走完。

那支笔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切开了孙国富用十八年时间为自己构建的心理壁垒。

但林望的心却没有丝毫放松。

[破釜沉舟]代表着决绝也代表着不可预测。

一只被逼到绝境的老鼠可能会冲出来找一条生路也可能选择在自己的洞穴里用最惨烈的方式结束一切。

他现在要做的也是唯一能做的就是等。

像一个最有耐心的渔夫在鱼儿咬钩之后不急于收线而是要给它足够的时间让它把钩子吞得更深直到它耗尽所有挣扎的力气。

…… 三零一室内。

空气仿佛凝固了。

孙国富依旧保持着那个跌坐在床边的姿势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墙角那个上了锁的樟木箱子。

十八年了。

他以为自己早就死了。

在那场惊天动地的塌方之后在那个充满着威逼和利诱的夜晚之后活下来的不过是一具名叫孙国富的行尸走肉。

他把自己的灵魂、良知、勇气连同方敬全那张灿烂的笑脸一起锁进了这个箱子贴上了封条以为只要自己不去看不去听不去想那些东西就会随着时间一起腐烂、消失。

可那个年轻人那支笔像一道蛮不讲理的惊雷把他这口伪装了十八年的棺材劈得粉碎。

逃不掉了。

孙国富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一股铁锈般的腥甜味从喉咙深处泛起。

他颤抖着再次将那枚已经没有棱角的黄铜钥匙插进了锁孔。

“咔嚓。

” 箱盖打开那股熟悉的、混杂着旧时光与樟脑丸的气味再次扑面而来。

这一次他的手没有丝毫犹豫径直绕过了那本包着牛皮纸的相册伸向了箱子的最底层。

他的指尖触碰到了一个冰冷的、坚硬的、有棱有角的物体。

他像是被烫了一下猛地缩回手可随即又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咬着牙将那个东西从一堆旧衣服底下挖了出来。

那是一个透明塑料壳的卡式录音带。

最普通、最廉价的那种。

上面用蓝色的圆珠笔歪歪扭扭地写着三个数字——“7.11”。

那是塌方发生的日期。

孙国富的呼吸在这一刻几乎停滞。

他捧着那盘小小的录音带仿佛捧着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他的手臂他的身体都在剧烈地颤抖。

十八年前的那个雨夜方敬全最后一次来找他。

“老孙这是我借来的录音机你拿着。

明天跟那帮人谈的时候把他们的话都录下来!这是证据!他们敢克扣一分钱的补偿款我就敢把他们告到省里去!” “小方你斗不过他们的……” “斗不过也得斗!那些钱是死难工友的卖命钱!是给他们孤儿寡母活下去的希望!谁敢动我方敬全就跟他拼命!” 年轻的声音跨越了生死的界限再一次在他耳边炸响。

孙国富的眼眶干涩流不出一滴眼泪。

所有的泪早就在这十八年的自我折磨中流干了。

他缓缓地站起身从床底下拖出一个积满了灰尘的旧皮箱从里面翻出了一台同样老旧的燕舞牌收录机。

他吹了吹上面的灰找到两节电池装进去然后用一种近乎于举行仪式的庄重将那盘录音带按进了卡槽。

他按下了播放键。

“滋——” 一阵电流的杂音过后几个有些失真的声音从喇叭里流淌出来瞬间填满了这间死寂的屋子。

“……孙国富你是个聪明人。

方敬全已经死了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一个油滑而阴冷的声音。

“这笔钱你拿好。

五十万足够你在任何地方过上好日子。

你老婆的病也需要钱不是吗?” “你只要把你知道的都烂在肚子里。

从今往后世界上就没有垃圾场塌方这回事只有一场意外事故。

懂吗?” “……我……我……”那是他自己的声音懦弱颤抖充满了恐惧。

“很好。

记住我们能让你过上好日子也能让你……和方敬全一样发生‘意外’。

那支笔就当是个念想交给我们保管吧。

” “砰!” 孙国富一拳砸在了停止键上。

录音戛然而止。

房间里再次恢复了令人窒息的死寂。

孙国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上青筋暴起整张脸因为缺氧而涨得通红。

就是这些声音。

这些魔鬼的声音像一条条毒蛇盘踞在他的脑子里整整十八年。

每一个午夜梦回他都会被这些声音惊醒然后蜷缩在床上瑟瑟发抖直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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