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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映只是摊着掌心任由那暗色的痕迹在月下洇开像一枚刚刚烙下的、不详的印鉴。

她看着横柯那双浅色的瞳孔里没有痛楚只有一种近乎非人的探究。

横柯喉头发紧所有预先设定的采访问题——关于生态、关于濒危、关于记录——都蒸发得一干二净。

她几乎是凭借着本能从口袋里摸出一片独立包装的酒精棉片递了过去。

动作僵硬带着一种试图回归常态的徒劳。

“你的手……”她声音干涩。

疏映垂下眼帘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又抬眼看向横柯递来的棉片没有接。

她反而将手掌举到眼前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它需要印记”她轻声说像在分享一个秘密“才能听懂。

” 横柯的手指捏紧了棉片包装塑料边缘硌着指腹。

她强迫自己将视线从那只诡异的手上移开落在疏映脸上。

“听懂什么?树木……已经死了。

” “死了?”疏映极轻微地偏了下头这个动作让她看起来有种天真的残忍。

“谁告诉你的?因为它们不再长出绿色的叶子?不再渴求阳光?”她往前走了一步裙摆拂过地面的枯枝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它们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存在。

更安静更持久。

像标本一样。

” 她越过了横柯走向另一棵歪斜的枯树。

横柯下意识地跟上脚下的枯枝再次发出刺耳的碎裂声与疏映的无声形成尖锐对比。

疏映将未受伤的那只手贴上另一段树干闭着眼侧耳倾听。

月光勾勒出她专注的侧影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淡的阴影。

过了一会儿她睁开眼看向横柯:“它在抱怨。

” “抱怨?” “嗯。

”疏映的指尖轻轻划过树皮上一道深刻的裂缝“抱怨最后一场干旱。

它说喉咙被烤干了连哭泣都发不出声音。

”她的语调平缓没有起伏却让横柯脊背窜过一阵寒意。

横柯握紧了口袋里的录音笔。

理智告诉她这是臆想是投射是眼前这个神秘女人精神世界的外化。

可疏映的语气那种确凿无疑的陈述让她无法简单地将其归为疯话。

“还有它”疏映转向旁边一棵略显纤细的树掌心虚虚地悬在树干上方没有直接触碰“它很骄傲。

因为一只鸟曾在它最后一片叶子掉落前在上面停留过一整个下午。

它认为那是它的勋章。

” 横柯沉默地跟着听着疏映用一种近乎朗诵的平静语调转述着这些“树木的私语”——抱怨虫噬的怀念风雨的遗憾未能长得更高的……每一句都荒诞不经却又奇异地……具体。

具体得让她感到不安。

她们走到一小片林间空地上。

这里的枯木尤其密集枝桠交错在头顶织成一张破碎的网网住一小片惨白的月亮。

疏映停下脚步终于接过了横柯一直捏在手里的酒精棉片。

但她没有擦拭掌心的血迹只是捏在指间低头看着。

“你不相信。

”她陈述道并非疑问。

横柯张了张嘴想说“科学无法证实”想说“这不符合逻辑”但最终她只是说:“我记录的是……物理存在的声音。

” 疏映抬起头那双破碎琉璃般的眼睛再次对上横柯的视线。

她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弯了一下形成一个无法定义为微笑的弧度。

“物理存在?”她重复着声音轻得像叹息“那你为什么不打开你的机器听听看呢?” 横柯怔住了。

疏映指向旁边一株形态特别扭曲、通体发黑的枯木那树的树皮剥落得很厉害露出里面同样漆黑的木质。

“听听它。

它想告诉你一件事。

” 横柯的心脏莫名地加快了跳动。

她看着那棵黑黢黢的树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攫住了她。

但职业习惯或者说是一种被挑起的、压抑不住的好奇心驱使着她。

她深吸一口气从背包里拿出那个小巧但精密的录音笔打开了开关。

红色的指示灯亮起像一只窥探的眼。

她调整着麦克风的朝向对准了那棵黑色的枯木。

周围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

录音笔的电平表几乎没有波动。

横柯集中精神试图捕捉任何一丝可能的声响——风?虫鸣?自己的心跳?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认为这又是一场无意义的戏弄时。

电平表极其轻微地跳动了一下。

与此同时一个极其微弱、扭曲、仿佛来自极其遥远之地、又像是被粗糙的介质摩擦过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钻入了她戴着的那只监听耳机里: “……横……柯……” 那声音在叫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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