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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翎通过这些时日发现白日里她谨守本分沉默寡言。

为他整理军帐擦拭铠甲端送饭食研磨铺纸。

她手脚麻利心思细腻总能将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甚至能提前一步想到他的需求在他开口前便将所需的舆图、笔墨置于手边。

谢翎起初并未在意只觉这小孩确实比寻常小兵机灵懂事些。

夜里当整个营地陷入沉睡姜玖璃便会悄无声息地溜出狭小的杂役帐篷如同夜行的猫找到那片僻静的空地继续她雷打不动的秘密练习。

月光是她唯一的灯火风沙是她沉默的观众。

她反复演练着记忆中的招式将白日里观察到的军士动作融入其中汗水常常浸透单薄的衣衫又被夜风吹得冰凉。

这份远超年龄的刻苦与自律被她小心翼翼地隐藏在黑夜之下。

也正是这些夜晚的清醒让她无数次看到主帅军帐的灯火直至深夜仍明明灭灭。

她端夜宵进去时总见谢翎蹙眉凝神于简陋的沙盘或泛黄的舆图之上指尖因寒冷和疲惫而微微发颤。

他那张本该洋溢着少年意气风发的脸庞如今却过早地刻上了沉郁与重压下的冰冷眉宇间总是锁着化不开的疲惫与忧思。

烛光下他紧抿的嘴唇和眼底深藏的无力感让姜玖璃的心脏像是被细针密密地扎刺般疼痛。

他还是个少年啊……本该在父兄羽翼下纵马京华、诗酒年华的年纪如今却要用单薄的肩膀扛起这残破的军旗和无数人的生死。

这份沉重足以将任何少年的天真与热忱碾碎成冰。

心疼如同藤蔓悄然滋生。

她开始用一种极其隐秘的方式将这份心疼化为不经意的温暖。

冬日将至的朝城地处西北本就寒风刺骨。

军帐内炭盆的火光微弱勉强驱散着塞北夜间的刺骨寒意。

谢翎凝眉于一幅残破的边境舆图之上指尖沿着一条模糊的路线缓缓移动长时间的静止让他的手指冻得有些僵硬。

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冰凉的指尖。

一直安静侍立在阴影处的阿九见状悄无声息地走上前。

她手中端着需要更换的砚台动作轻缓地收走那已然冰凉的旧砚。

一切如常。

然而在她放下新砚台时一个用厚布仔细包裹着的、微微烫手的陶罐被“不经意”地、稳稳地放在了谢翎正欲继续查看舆图的手边。

那陶罐散发出的暖意恰到好处地烘着他冻得发僵的指节。

谢翎的思绪仍在地图上下意识地将手掌覆了上去一股舒适的暖流瞬间从指尖蔓延开来驱散了寒意。

他并未立刻抬头只是习惯性地以为这是暖砚的常规操作。

直到他忽然觉得今日这“暖砚”的温度和放置的位置都格外妥帖顺手甚至那厚布包裹的方式都格外细致防止烫伤又能持久保温。

他这才从沉思中微微分神抬眼瞥了一下。

只见那小杂役阿九已经退回了原位正背对着他踮着脚认真擦拭着兵器架上一柄长枪的枪缨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最寻常不过的份内事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

谢翎目光落回那暖手的陶罐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布包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缓和。

另一夜寒风从帐帘缝隙钻入吹得烛火摇曳不定。

谢翎伏案疾书处理着堆积的军务文书肩背因长时间的紧绷而酸痛他却浑然未觉。

一件冰冷的旧皮氅滑落大半也顾不上拉拢。

姜玖璃端着一碗刚热好的、没什么油星的汤饼进来轻轻放在案角。

她看到那滑落的皮氅和他在寒风里略显单薄的背影脚步顿了顿。

她没有出声打扰只是放下汤饼后默默走到帐边将自己身上那件同样破旧、却因一直穿着而尚存一丝体温的皮氅解下。

然后她走到谢翎身后极其轻缓地、小心翼翼地将还带着自己微弱体温的皮氅覆在了他那件滑落的冰冷皮氅之上并轻轻往上拉了拉确保盖严实了肩颈。

谢翎正专注于文书只觉得肩头一暖一件带着些许体温的皮氅落下驱散了方才渗入的寒意。

他笔尖一顿倏然回头—— 却只看到阿九已经快步走到了帐门口正伸手去整理那被风吹得晃动的帐帘侧脸平静无波仿佛刚才那个为他披衣的人不是她。

她仔细地将帘子压好挡住寒风然后便低着头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自始至终没有看他更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谢翎握着笔看着肩上那件明显小了一号、却异常温暖的皮氅又望向空荡荡的帐门怔忡了片刻。

帐内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属于那小孩子的、干净又脆弱的气息。

他沉默地拉紧了一下衣襟继续低头处理文书只觉得笔下似乎不再那么凝滞生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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