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大势已定潼关大捷罗士信日锁五龙窦建德残部尽数归降长江以北再无敌手。

唐营上下一时间竟有些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的闲适。

霍焌现身唐营虽得秦王力保然众将心中芥蒂难消。

李世民何等明睿深知若不能化解这番心结日后必生龃龉。

遂于三日后特在军中设宴令众将与霍焌同席共饮意在调和。

是夜中军帐内灯火通明佳肴美酒陈列。

李世民居主位左列秦琼、罗士信、单雄信等冲锋陷阵猛将右列长孙无忌、房玄龄、刘文静等多谋善断之士霍焌则被特意安排在李世民身侧。

酒过三巡程咬金已是面红耳赤。

他本就是个直性子见霍焌始终从容自若心中越发不服借着酒意拍案而起：霍参军！俺老程是个粗人有话直说。

你在王世充那里时怎就能让他对你言听计从？莫非那老儿眼盲心瞎不成？ 此言一出席间顿时寂静。

单雄信虽未说话却也冷眼旁观；秦琼举杯的手微微一顿；连素来沉稳的李靖也露出探究之色。

李世民正要开口圆场却见霍焌微微一笑举杯向程咬金示意：程将军问得好。

王世充能割据一方岂是庸碌之辈？这其中奥妙说来倒也简单。

他放下酒杯环视众将：诸位可曾见过湍流之上的吊桥？ 众将面面相觑不知其意。

程知节嚷嚷道：这和王世充有何干系？ 大有干系。

霍焌从容道人在险境之中心跳加速呼吸急促。

此时若得他人相助便极易将这份心悸误作信赖与亲近。

此所谓危桥生信。

女子被男子英雄救美之后心生爱意就是这个道理。

他见众将不解便细细分说：当年我初投王世充时献上测算之法锄奸之策又恰逢秦王殿下派遣段志玄将军袭扰。

此时再献上断粮之计大破唐军前锋。

那一夜我与王世充同立城头眼见火光冲天他心神激荡之际我适时献策自此他便对我另眼相看。

李靖若有所思：所以霍参军是刻意选在危急时刻献策？ 正是。

霍焌点头此后每逢战事吃紧军情危急我便献计解围。

久而久之王世充每逢危难第一个想到的必是我。

这便是危桥生信之妙。

尉迟敬德听得入神忍不住问道：那后来王世充对你言听计从甚至因此猜忌其他将领这又是何故？ 霍焌含笑：这便要说到第二个道理——娼寮之困 此言一出众将皆愕然。

程知节刚喝的一口酒没忍住全部喷到隔壁尉迟敬德的脸上瞪大眼睛：啥？娼寮？ 程将军莫急。

霍焌不慌不忙譬如有个嫖客去了妓院初时只想着寻欢作乐。

不料遇上个花魁让他花了重金却连手都没摸着。

这嫖客会如何？ 程知节脱口而出：自然是继续砸钱啊！总不能前功尽弃吧？ 正是如此！霍焌抚掌人一旦在某事上投入过多即便明知是陷阱也往往难以抽身。

这便是我要说的娼寮之困 他见众将听得专注便细细分说：王世充在我身上投入越多就越难舍弃。

我助他退唐军他赏我千金；我助他求援窦建德他授我兵权；我助他肃反内奸他许我相位。

每一次封赏都让他更加不能失去我这个得力助手 秦琼恍然大悟：所以后来即便有人进言王世充也不愿相信因为承认看错你就等于承认自己以往所有的封赏都是错的？ 秦将军明鉴。

霍焌举杯敬秦琼这就好比那嫖客已经花了半数家财就算明知是被仙人跳也总想着再试试说不定下次就能得手。

王世充在我身上的投入就是他的娼寮之困。

赌徒在赌桌上输光家产之后总想着借钱翻本也是这个道理。

席间先是寂静随即爆发出哄堂大笑。

程知节拍着大腿笑得前仰后合：妙啊！妙啊！这比喻忒也贴切！ 单雄信也忍不住嘴角微扬却仍追问：那你又是如何逼反我们瓦岗旧将的？ 霍焌正色道：单将军此事我问心无愧。

当年诸位投效王世充本就是权宜之计。

我不过是顺势而为让王世充对诸位心生猜疑又让诸位看清他的真面目。

说到底我不过是推了一把让该发生的早些发生罢了。

他环视众瓦岗旧将：诸位想想若继续留在王世充麾下待大唐天兵一到岂不是要束手待毙玉石俱焚？我逼反诸位实则是给诸位一条生路。

罗士信长叹一声：如今想来确实如此。

当年若非及时反出洛阳我等恐怕都要给王世充陪葬了。

李世民见时机成熟举杯道：子邃这番话可谓推心置腹。

用兵之道攻心为上。

今日听子邃一席话方知何为不战而屈人之兵。

来诸位共饮此杯！ 众将齐齐举杯就连单雄信也终于展颜与霍焌对饮一杯。

程知节拉着霍焌的手醉醺醺地说：霍参军往后咱们就是自己人了！有啥损招可不能往俺老程身上招呼！ 霍焌微笑点头：程将军放心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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