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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港的清晨海雾尚未完全散去码头上已然人声鼎沸与月余前的死寂判若两地。

市舶司的旗帜在海风中猎猎作响旗下是排成长龙、等待核验货物缴纳“船钞”“货税”的商船。

王良带着他的学生身着市舶司统一的青色吏服在一张张特制的长桌前忙碌着。

算盘珠的噼啪声、用“天竺数字”快速记录的低语声、以及按照新式表格进行分类登记的沙沙声交织成一曲前所未有的、属于秩序与效率的乐章。

文贵站在海防公所改建的二层望楼上凭栏远眺。

他一身绯色孔雀补服在海天一色的灰蓝背景中如同一簇稳定燃烧的火焰。

目光扫过井然有序的码头扫过远处海面上几艘悬挂奇异旗帜、正被引导入港的佛郎机商船最后落回公所院内那些虽略显疲惫但眼神专注的属下身上。

他心中并无多少初战告捷的喜悦唯有沉甸甸的责任与审慎。

陈祖寿的人头确实起到了立竿见影的震慑效果地方上的明面抵抗几乎销声匿迹。

但文贵深知真正的挑战现在才刚刚开始。

“部堂”一名亲随幕僚快步上楼低声禀报“漳州府那边递来帖子言及府尊大人病体渐愈欲设宴为您接风洗尘并商讨……关于市舶司与地方政务衔接之事。

” 文贵嘴角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病了月余偏偏在市舶司站稳脚跟、税收初见成效时“痊愈”了。

这宴怕是鸿门宴。

“回复府尊好意心领。

然市舶司初立百废待兴本部堂分身乏术。

待诸事稍定再行叨扰。

”他淡淡回绝。

此刻他不能给对方任何在酒桌上套话、施压或是制造“官绅和睦”假象的机会。

他必须保持超然与权威。

幕僚刚领命而去王良便捧着一叠账册寻了上来。

他脸色比前几日好了许多眼神里透着一种专注于数据世界的清澈光芒。

“文部堂”王良将账册呈上“这是开港十日来的税入总录。

按新制核算已收船钞、货税共计银一万三千七百两有奇另抄没陈犯家产折银约五万两。

仅是这十日之入已超过去年漳州府上报全年商税的数倍。

” 文贵接过仔细翻阅。

账册条理清晰数字工整各项收支分门别类一目了然。

他心中暗暗点头陛下引入的这套法子确有其神妙之处。

“好。

这些银钱要尽快厘清。

”文贵合上账册目光锐利“除按章程上解京师及留足市舶司日常用度外从中拨出八千两专款用于修缮港口、建造税仓;再拨五千两交由顾经历用于招募、训练巡海民壮购置快船。

这海上的规矩立起来了手里的棍棒也得硬起来才行。

” “下官明白。

”王良躬身应道。

他如今虽仍是宦官身份但在文贵这位手握实权的二品大员面前已能以“下官”自称这是文贵给予的尊重也是他自身能力赢得的地位。

午后文贵召见了顾云卿。

顾云卿依旧是一身青袍但眉宇间那股冷冽之气似乎因这海风的吹拂而更添了几分肃杀。

“顾经历近日海上可还平静?” “回部堂表面平静。

”顾云卿声音低沉“陈祖寿伏法各地豪强确已收敛。

但据卑职所查有几家与陈家素有往来的已暗中将部分船只、货殖转移至潮州、泉州一带似有另起炉灶继续走私之意。

此外盘踞在外洋几个岛屿上的几股海盗近来活动也频繁了些恐与陆上某些人未断联系。

” 文贵沉吟片刻道:“陆上的事他们只要不在月港生事暂且由他。

但海上绝不能乱。

你招募民壮、购置船只之事需加快。

另外以市舶司名义起草一份海事告示:凡愿遵守市舶司规章登记纳税之商船皆可申请市舶司巡海船队护航。

若遇海盗劫掠巡海船队有救援之责。

同时悬赏缉拿那几股有名号的海盗头目死活不论!” 他这是在建立一套官方的海上安全体系既是保护合法商人也是在争夺海上控制权更是对海盗及其背后势力的公然宣战。

顾云卿眼中精光一闪:“卑职领命!只是……部堂此举耗费必巨且可能即刻引发与海盗的冲突。

” 文贵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繁忙的港口语气坚定:“陛下将此地交予我等不是让我们来和光同尘的。

这海上的规矩终究要用实力去打出来。

钱从税收里出;仗迟早要打。

晚打不如早打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 他的话语中透出的决绝与担当让顾云卿肃然起敬拱手道:“卑职必竭尽全力!” 就在文贵于东南砥砺前行之时数千里外的京师另一场关乎国运的耕耘也在默默进行。

西苑一处僻静的殿宇被辟为“格物院”。

此地虽无市舶司的喧嚣气氛却同样热烈。

几个从工部、钦天监抽调来的官员以及一些被皇帝特旨征召的民间巧匠正围着一件被拆解开的物件——一门从月港紧急送来的、缴获自佛郎机商船的佛郎机后装式速射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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