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祭的血腥余韵尚未散尽荀勖便以雷霆手段要将整个洛阳城变成一座巨大的坟墓。
他站在司马府的高楼上俯瞰着这座曾经喧嚣的帝都眼中满是冰冷的得意。
风从檐角掠过带着初夏将至的燥热与尘土的气息吹得他玄色大氅猎猎作响。
远处坊门吱呀作响像是被无形之手缓缓推开几片枯叶在空荡的街角打着旋儿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如同低语又似呜咽。
连这自然之声都被迫压低了嗓音仿佛整座城池都在屏息。
一道道命令从他口中发出如同一张张无形的巨网笼罩了全城。
“传令下去”他对身旁的贾充说道声音如铁锤砸落“凡私设讲坛、张贴文书、吟唱童谣妖言惑众者一律割舌囚禁绝不姑息!”话音未落一阵穿堂风卷起案上黄纸纸角擦过青铜灯台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宛如刀刃划骨。
缇骑四出马蹄踏碎晨露在青石板上溅起清冷水花。
城中曾经暗流涌动的讲坛被捣毁木架倾倒时轰然一声惊飞屋梁上的麻雀;墙壁上刚刚出现的字迹被石灰迅速覆盖刷子刮过砖面留下粗糙的白痕与刺鼻的碱味。
连街头巷尾孩童无心哼唱的几句歌谣也成了催命的符咒——那稚嫩的调子还未落地便已被缇骑拖入黑狱只余下母亲扑跪于门槛前的哭嚎被风吹散在巷口。
一时间洛阳城里人们连高声说话都成了一种奢侈——哪怕一声咳嗽也会引来巡卒锐利的目光扫视。
有人低头疾行鞋底碾过碎瓦发出脆响心头猛地一紧仿佛踩断的是自己的命脉。
但这还不够。
荀勖的目光投向了城中心高耸的钟鼓楼那是洛阳的喉舌每日晨昏它的声音能传遍九街十八巷。
铜钟悬于梁上曾如天雷滚过云层;鼓面绷紧如战阵前的心跳。
如今它却成了他眼中最后的叛逆象征。
“派最好的工匠去用熔铁和坚木封死钟鼓楼所有的传声孔道!”他冷酷地命令道指尖敲击栏杆节奏森然“我不仅要他们闭嘴还要让这座城彻底失声。
还有严禁所有乐坊演奏任何新曲违者与妖言者同罪!” 数日之内钟鼓楼变得死气沉沉仿佛一尊沉默的巨人。
铜钟被厚木板层层包裹钉入铁楔时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每一下都像敲在人心上;鼓面则被数十根铁条交叉固定原本回荡在晨雾中的浑厚鼓点如今只余下被风吹动残布的窸窣声像垂死者微弱的喘息。
一名老匠人路过时驻足片刻伸手轻抚鼓皮触感僵硬如尸衣不禁摇头离去掌心残留着冰冷与麻木。
城中最大的乐坊“绕梁阁”也被贴上了封条朱漆大印如血痕般刺目。
乐器蒙尘琴弦断裂唯有蛛网在箜篌间悄然织结银丝随气流微微震颤仿佛仍在弹奏无人听见的哀歌。
一位昔日名妓悄悄折返想取走她的七弦琴却被守卫拦下。
她望着那具被灰尘覆盖的琴身忽然泪流满面——那不是悲伤而是对美之死亡的确认。
就在钟鼓楼最后一声暮鼓消散的那个黄昏一个小贩因哼错了一句民谣被拖走。
他的嘴唇已被割去半片鲜血顺着下巴滴落在石阶上染出一朵朵暗红梅花。
围观人群中一个独臂老汉默默攥紧了袖中的半片碎瓦——那是他昨夜从宫墙外捡来的上面隐约刻着一道斜线。
瓦片边缘锋利硌得掌心生疼但他不松手仿佛握住了某种活着的证据。
他低头离去脚步沉重鞋底碾过青石缝隙里一株刚冒头的野草发出轻微的折断声如同某种隐秘的回应。
风拂过耳际带起一丝凉意也卷走了他唇间几乎无声的一叹。
数里之外北市一家低矮潮湿的杂货铺亮起了昏灯。
掌柜老陶正是方才人群中那个老汉。
他关上木门从怀中取出一封无字密令上面画着一只被划掉的耳朵与三道波纹。
油灯火苗轻轻晃动在墙上投下他佝偻的身影像一只蛰伏的兽。
他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一个旧陶罐指腹抚过底部时忽觉一阵微弱却规律的震颤传来——三长两短间隔精准如同心跳复苏。
那是三年前雪夜里陛下亲手在他掌心画过的痕迹。
“若见耳闭脚动便是哑鼓将鸣。
”他心头一震指尖竟泛起一层细汗而陶壁的震动仍在持续温热自掌心蔓延至臂膀仿佛血脉重新接通。
二十名自幼失聪的少年被秘密召集到一处隐蔽的地下石室。
他们或因天生或因幼时高烧被世人视为“不祥”的弃儿。
赤足踏上冰凉石板的刹那寒意直透脚心但他们并不退缩。
地面深处传来微颤起初如蚁行继而似脉搏跳动渐渐可辨其节律。
训练他们的是一位盲乐师一个在黑暗中生活了三十年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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