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五二年冬大兴安岭积雪过膝老林子静得吓人。
林秀山猫在榛树丛后枪口对准三十步外那团移动的白影。
他屏住呼吸手指搭上扳机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叹息。
“秀山回吧。
”老猎人孙福拄着棍子胡须结满冰碴“那是白娘娘的家动不得。
” 林秀山没回头只从牙缝里挤出句话:“孙叔如今是新社会了不兴这些迷信。
” “放屁!”孙福气得跺脚“我十六岁跟你爷爷进山打围四十年见过的怪事比你打的狍子还多!白狐守山这是老辈传下的规矩你动了它们山神爷不容!” 白影倏忽消失在白桦林后。
林秀山懊丧地垂下枪转头看着老猎人:“林业局悬赏五十块收白狐皮够买半冬粮食了。
您也看见队上那些人家孩子饿得嗷嗷叫。
” “饿死事小遭天谴事大。
”孙福凑近浑浊的眼睛盯着他“你爷爷林老耿怎么没的忘了?一九三八年冬天他也是盯上一窝白狐结果呢?” 林秀山脸色变了。
他爷爷林老耿当年最好的炮手追那窝白狐进了黑瞎子沟三天后被人发现时已经疯了只会反复说“白衣娘娘索命”转年开春就咽了气。
“那是旧社会的事儿了。
”林秀山梗着脖子“现在咱们当家做主不怕这些。
” 孙福摇头拄着棍子蹒跚走远风雪很快吞没了他的背影。
林秀山站在原地想起家里见底的米缸媳妇蜡黄的脸还有才满月的儿子。
他一咬牙踩着没膝的雪继续往白桦林深处走去。
他在雪地里趴了整整两个时辰手脚冻得麻木终于等到了机会。
三只白狐从石洞里钻出来毛色如雪眼睛像红宝石。
最奇特的是领头那只额间有一撮银毛宛如第三只眼。
林秀山扣动扳机。
枪声震落树梢积雪。
领头白狐应声倒地另外两只惊慌逃窜。
他追上去又连开两枪。
雪地上绽开猩红的花。
他把三只白狐捆好搭在肩上沉甸甸的。
白狐的眼睛还半睁着像是凝视着他。
林秀山心里莫名一悸但很快被收获的喜悦冲散。
五十块赏金还能剩下两张皮子给媳妇做领子。
回村的路上他遇见孙福站在村口。
老猎人看见他肩上的白狐脸色骤变画了个十字又觉不对改作揖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天晚上林秀山家飘出久违的肉香。
媳妇有些犹豫:“秀山孙叔说这白狐肉吃不得...” “瞎讲究什么?”林秀山撕下一块肉塞进嘴里“都是畜生还能成精不成?” 他吃得满嘴流油却总觉得那肉有股说不出的腥气。
夜里他躺在炕上迷迷糊糊听见窗外有呜咽声像是女人在哭。
然后他看见了爷爷。
林老耿穿着下葬时那件藏蓝色棉袄站在炕前脸色铁青:“孽障!你惹大祸了!” 林秀山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猎不言尽杀不灭种!这是祖训!白狐守山三百年你一口气绝了它的后山神震怒咱这一脉都要遭殃!”爷爷的眼睛瞪得血红“明日你就知道厉害了...” 林秀山惊醒浑身冷汗。
窗外天已微亮媳妇在旁边熟睡。
他长舒一口气原来是梦。
可他起身穿衣时摸到枕边有一撮白毛。
更让他心惊的是昨晚挂在墙上的三张白狐皮不翼而飞。
他冲出屋查看昨晚放在院里的其他猎物——套的野兔、打的松鸡全不见了。
只有一些模糊的脚印留在雪地上不像任何野兽。
林秀山头皮发麻冲回屋取下墙上的猎枪。
入手沉甸甸的却见枪管上布满了褐红色的锈斑仿佛在潮湿处放了好几年。
他昨天才擦过的枪。
他不信邪装填火药和铁砂对准院外老榆树扣动扳机。
“咔——”哑火。
他反复尝试枪始终没响。
从那天起林秀山再没打到过像样的猎物。
套子空放陷阱落空就连最容易打的飞龙见了他都懒得飞走只是歪头看着他眼神竟有些像那白狐。
村里人开始疏远他。
有人说深夜看见白衣女子在他家附近转悠有人说听见狐狸哭。
孙福倒是来找过他一次叹着气说:“去白狐洞烧炷香吧也许还有救。
” 林秀山嘴硬:“都是巧合!” 可家里的米缸终于见了底。
媳妇的奶水干了孩子整夜啼哭。
他不得不低头去找生产队长想换个轻省活计。
队长面露难色:“秀山啊不是我不帮你最近队里牲口接连得怪病老人们都说...” 话没说完但意思明白。
那天晚上林秀山抱着最后一线希望进了山。
他在老林子里转悠到半夜一无所获。
疲惫不堪时忽然看见远处岩壁下有团白光。
是那只额带银毛的白狐!它没死? 林秀山屏住呼吸悄悄靠近。
可走近了才发现那只是一丛反光的冰凌。
绝望中他跪在雪地里对着黑漆漆的山林大喊:“我错了!行不行?我错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