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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素心再次踏入账房时迎接她的是一片诡异的死寂。

昨日那句石破天惊的“谁赞成谁反对”犹在耳边。

今日这群盘踞在汪家钱袋子上几十年的老账房们便用一种无声的、却团结得可怕的行动给出了他们的答案。

他们全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人到得比往日任何一天都要齐。

但没有一个人在研究沈素心颁下的“三栏账法”。

他们人手一本厚厚的旧账册慢条斯理地研着墨理着账算盘珠子拨得“噼啪”作响仿佛是在用这种方式无声地宣告着他们的立场。

这里是他们的地盘。

一个黄毛丫头休想在这里指点江山! 为首的是一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身穿一件上好杭绸长衫的族叔。

他叫汪德忠是汪以安爷爷辈的老人在族中辈分极高主管着祭祀和族田的账目一向以汪家“祖宗之法”的守护者自居。

他见沈素心进来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是将手中的狼毫笔重重地往砚台里一顿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声响。

整个账房的算盘声瞬间停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了过来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挑衅。

沈素心径直走到主账台前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淡淡地开口:“我需要各房的总账册用以核对新账。

” 没人动。

没人说话。

汪德忠终于缓缓地抬起头用一双浑浊却又带着一丝审视和傲慢的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沈素心。

“沈姑娘”他慢悠悠地开了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老夫在汪家管了一辈子账。

从我爷爷的爷爷那辈起我们汪家的账就是这么记的。

收、支、存、该四柱清册清清楚楚百年未曾出过错。

” 他顿了顿拿起手边一本旧账册轻轻拍了拍封面。

“这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是老祖宗的智慧。

到了你这里一句话就要全盘作废?”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义正辞严的斥责“沈姑娘你年纪轻轻未免也太不把我汪家的百年基业太不把我们这些为汪家操劳了一辈子的老骨头放在眼里了吧!” “没错!祖宗之法岂能轻改!” “我等世受汪家大恩绝不能看着你这黄毛丫头胡来!” “请沈掌柜收回成命!” 一时间群情激奋。

这群老账房在汪德忠的带领下结成了一个坚不可摧的同盟用“祖宗”这块最硬的盾牌公然向沈素心宣战!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般的集体发难沈素心脸上竟连一丝一毫的怒意都没有。

她甚至还笑了。

那笑容很淡却像一把最锋利的锥子轻易地刺破了他们那虚伪的忠诚外衣。

“各位叔伯稍安勿躁。

”她的声音清冷而又平静瞬间让嘈杂的账房安静了下来“既然叔公说祖宗之法精妙无双。

那想必一定是又快又准了?” 这话像一句软绵绵的恭维却让汪德忠眉头一皱隐隐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沈素心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直接对着门口的下人吩咐道:“去把库房里城东‘锦绣阁’、城南‘福满仓’米铺还有城西‘听雨轩’茶楼上个月的流水账都给我搬过来。

” 很快三本积满灰尘、甚至有些残破的流水账被放在了议事的大桌上。

沈素心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对着所有账房先生朗声说道: “诸位都是汪家最顶尖的账房高手。

今天我们不妨就比试一场。

” 她指向那三本账册。

“就算算谁能在这半柱香的时间内将这三家铺子上个月的‘纯利’一文不差地给算出来?” 此言一出老账房们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都露出了不屑的笑容。

区区三本流水账还想难住他们?简直是笑话! 汪德忠更是冷哼一声一捋长须傲然道:“半柱香?沈姑娘未免也太小看我等了。

来人上香!” 一炷香被点燃插在了香炉里。

青烟袅袅时间开始流逝。

汪德忠带着几个最得意的门生自信满满地围了上去。

然而当他们翻开账本的第一页脸上的自信就瞬间凝固了。

“这……这‘锦绣阁’的账怎么如此混乱?一笔蜀锦的生意光是回扣和人情送礼就记了七八条这到底该算成本还是算损耗?” “还有这米铺!一半是银货两讫一半是赊账还有拿布匹来抵账的!这……这怎么算?” “茶楼的账更是一塌糊涂!采买茶叶的钱和东家自己请客的钱全都混在一起了!这让我们怎么分?!” 他们原本以为的“手到擒来”瞬间变成了一场灾难。

算盘珠子拨得“噼里啪啦”乱响额头上的冷汗一滴一滴地往下掉。

几个人为了一笔账该如何入账甚至当场争吵了起来吵得是面红耳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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