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按照开工仪式上向宋书记的承诺一九八七年五月宏海液压元件厂建设完成正式投产。
新厂在高地上背山面海厂大门专门设计成海浪弧形进厂一条宽阔的林荫大道大道将厂区分割成左边生产区、员工食堂、配电房、员工宿舍右边综合楼和高管住宅楼。
六月胡子荣向玉溪乡煤矿正式办理了内退手续带着秀英离开江南省正式搬进了温州市宏海液压元件厂高管住宅。
临老临老还能回到自己的家乡望着壮观气派的新厂抱着牙牙学语的外孙程宏开胡子荣和秀英心里甜滋滋的生活真美好啊! 随着设备的进一步更新宏海厂硬管总成和管件头的品质得到了进一步加强短短七个月产量是去年在老厂的两倍还多。
再过一个半月就是农历一九八八年新年了。
用于制作软管的新的标准厂房已经开始建设大水原来跟着老张师傅学做过软管但真正自己做还是一个全新的课题。
软管扣压复杂扣压力度、模具精度、增强层的压力负荷和橡胶层的密封保护柔韧性是决定软管质量的关键。
大水购置了扣压机与老张师傅、小海日夜琢磨终于在一九八八年元月下旬试制了宏海厂第一批工程机械软管样品。
腊月凛冽的寒气如细针般刺穿旧棉袄直扎入骨头缝隙里。
大水站在长途汽车站前人群如黏稠潮水般涌动裹挟着嘈杂喧嚷、行李碰撞声将他推挤得东倒西歪。
他怀里紧抱着一个用油布裹了好几层的长包裹如同搂着身家性命——那里面是决定来年软管车间是不是能够生存的软管样品。
他深吸一口冰冷浑浊的空气毅然登上开往金华的破旧班车。
车窗外温州模糊的山影迅速退后他心中沉甸甸的只盼着这趟旅程能换来厂里软管车间明年的生机。
金华火车站广场人山人海。
黑压压攒动的人头如一片无边无际、躁动翻腾的黑色海洋。
巨大而沧桑的“金华站”三个字悬在高处冷冷俯视着下方蝼蚁般奔忙求生的人群。
大水的双脚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几乎冻僵他裹紧旧棉袄排在那条似乎永远看不到尽头的购票长龙中。
时间在寒风中凝固、拉长每一次向前挪动半步都像一次艰苦战役。
汗味、劣质烟草味、尘土味和食物混合发酵的酸腐气息浓烈地弥漫在空气中凝成一片令人窒息的浑浊气海。
他紧盯着售票窗口上方那块小小的信息牌微弱灯光映照着“海城”二字仿佛一星遥远而微弱的希望之火。
队伍蠕动缓慢夜渐深沉寒气侵骨。
他跺着麻木的双脚抱紧怀中样品竭力抵抗睡意与寒冷心中默念着:“熬过去软管才有活路。
” 天光微明窗口终于近在咫尺他递进皱巴巴的钱和介绍信却只换来一句冰冷机械的回答:“海城票没了。
” 心猛地沉坠冰窟。
他茫然挤出绝望的人群广场边缘几个眼神飘忽、形迹鬼祟的人影在低声兜售着什么。
其中一个凑近吐出一口浓烈烟味:“海城?加这个数。
” 对方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那数字远超他原本预算。
大水真的心疼那得是多少管接头的利润啊。
他盯着对方浑浊的眼珠又低头看看怀中油布包裹的样品牙关紧咬腮帮子上的肌肉棱角分明地绷紧。
沉默片刻他几乎是从胸腔深处挤出两个字:“要了。
” 厚厚一叠带着体温的钞票换来的是一张薄薄的、仿佛带着罪恶印记的车票。
站台上绿皮火车像一条疲惫不堪的钢铁长虫卧在铁轨上。
车门处早已被汹涌的人潮死死堵住水泄不通。
车窗成了唯一的求生通道人们如同溺水者争抢浮木般疯狂地扑向每一个窗口。
大水仗着年轻力壮一米七八的个子在混乱中瞅准一个尚未完全关闭的窗口双手扒住冰冷的窗沿脚猛蹬站台边缘凸起的水泥牙子在身后无数双手的推搡助力下几乎是被人硬塞着拱进了车厢。
一股难以形容的、滚烫浑浊的气息瞬间将他吞没——汗湿的酸腐气、久不洗澡的体味、劣质烟草的辛辣、呕吐物的馊臭、食物残渣的油腻、还有厕所飘来的浓重氨水味……各种气味在狭小空间里搅拌、发酵、升腾令人几欲窒息。
定员一百一十八人的硬座车厢此刻塞满了二百六十多个活生生的人。
大水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投入巨大搅拌机的肉刚一落地就被四面八方涌来的身体紧紧挤压、推搡、包裹。
他被架在无数肩背之间双脚悬空只有脚尖勉强能沾到地面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手抬离了地面在密不透风的人墙里随波逐流。
每一次车厢的晃动都引发一阵痛苦的呻吟和更剧烈的挤压。
他呼吸困难每一次吸气都异常艰难肺叶被无形的力量紧紧箍着。
更糟糕的是小腹的胀痛越来越尖锐膀胱快要炸裂。
他试图向厕所方向移动哪怕一寸都千难万险。
那狭窄的过道早已被席地而坐的人、堆积如山的行李彻底堵塞连一丝缝隙都没有。
每一次试图挪动都引来周围人不满的抱怨和怒视。
他只能死死咬住下唇用意志力对抗身体本能的嘶吼额头上青筋暴突冷汗涔涔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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