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夏日的阳光炙烤着大地。
程大水站在液压配件厂车间的铁皮屋顶下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
他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继续专注地调试着眼前的液压管路设备。
大水哥！ 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车间门口传来。
大水转头看见穿着浅蓝色连衣裙的小娟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个铝制饭盒。
阳光从她身后照射进来为她纤细的身影镀上一层金边。
小娟你怎么来了？大水放下扳手朝门口走去。
今天厂里停电放假半天。
我做了点凉面想着给你送过来。
小娟微微低头脸颊泛着红晕将饭盒递给大水。
车间里的几个工人开始起哄。
哟大水你妹妹又给你送好吃的来啦！这哪是妹妹啊分明是小媳妇嘛！ 大水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别瞎说！小娟真是我妹妹。
他接过饭盒低声对小娟说：以后别专门跑来了这么热的天。
小娟抿嘴笑了笑：没事我喜欢来。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盛满了星星。
大水知道那眼神意味着什么心里一阵发紧。
他想起上个月大凤来温州时看到的那一幕——小娟正踮起脚尖为他擦汗而大凤站在不远处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想到这里大水的心揪了起来。
他必须和小娟说清楚了不能再这样下去。
小娟我送你回去吧。
大水脱下沾满油污的工作服换上干净的衬衫。
两人走在狭窄的街道上夏日的风吹拂着路边的梧桐树发出沙沙的响声。
小娟走在大水身边时不时偷偷瞥他一眼。
大水哥你最近怎么老躲着我？小娟突然问道声音里带着委屈。
大水心里一颤。
没有啊就是工作忙... 你骗人。
小娟停下脚步直视着他的眼睛自从大凤姐来过之后你就变了。
街道上人来人往叫卖声此起彼伏但此刻大水感觉世界仿佛静止了。
他该如何告诉这个纯真善良的女孩他只能做她的哥哥？ 小娟我们去河边走走吧。
大水最终说道。
瓯江边上江水汹涌。
两人坐在堤岸上沉默良久。
小娟我...大水斟酌着词句我一直把你当亲妹妹看待。
小娟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但她很快挤出一个笑容：我知道啊大水哥对我最好了。
不我的意思是...大水深吸一口气我对你的感情就像对亲妹妹一样。
而大凤她是我要娶的人。
小娟的手指紧紧攥住裙角指节发白。
她的眼睛迅速蒙上一层水雾但倔强地不让眼泪掉下来。
是因为我没文化吗？她小声问我可以学我现在在夜校上课... 不是的！大水急忙否认小娟你很聪明以后肯定会有出息。
但这和感情是两回事。
我在煤矿时就和大凤... 那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小娟突然抬头眼泪终于滑落为什么帮我找工作？为什么下雨天给我送伞？为什么我发烧时整夜照顾我？ 大水哑口无言。
他确实做了这些但那是出于对师傅的感恩和对小娟的怜惜。
他从未想过这些举动会被误解为爱情。
小娟对不起。
大水痛苦地说我没想到会让你误会。
你是我师傅的女儿师傅待我如亲生我自然要照顾好你。
小娟猛地站起来泪水已经流了满脸。
我不要你的照顾！我不是小孩子了！她转身就要跑开。
大水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小娟听我说完。
你是个好姑娘将来一定会遇到真正爱你的人。
而我...我心里只有大凤。
小娟挣脱他的手声音哽咽：我恨你！然后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大水站在原地看着小娟的身影消失在暮色中心如刀绞。
他知道自己做对了却无法不为伤害了小娟而感到痛苦。
接下来的日子小娟果然不再来找大水。
偶尔在街上远远看见她也会立刻转身避开。
大水几次想去服装厂找她又怕让情况更糟只好作罢。
九月的一个台风暴雨天大水下班时发现忘带伞。
他站在厂门口犹豫着要不要冒雨跑回去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撑着伞向这边走来。
是小娟。
两人隔着雨幕对视谁都没有先开口。
最终小娟走上前将伞举过大水头顶。
我...我路过。
她低声说眼睛看着地面。
大水鼻子一酸。
即使被伤害这个善良的女孩还是无法对他置之不理。
谢谢。
他轻声说接过伞小心地不让自己的手碰到她的。
两人并肩走在雨中谁都没有说话。
雨点打在伞面上发出噼啪的响声。
大水哥小娟突然开口声音几乎被雨声淹没我想通了。
你说得对我们...我们确实更适合做兄妹。
大水转头看她发现小娟的眼睛红红的但表情很平静。
我太幼稚了把感激当成了爱情。
她继续说声音越来越稳大凤姐是个好姑娘你们很般配。
大水感到胸口一阵温暖又夹杂着心疼。
小娟你长大了。
小娟勉强笑了笑：人总要长大的。
不过...她停顿了一下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不要因为这件事就疏远我。
小娟终于抬头看他眼神清澈在温州你是我唯一的亲人。
大水的眼眶湿润了。
他郑重地点头：我答应你。
你永远是我的妹妹。
雨渐渐小了天边露出一线阳光。
两人走到小娟的宿舍楼下。
我到了。
小娟说却没有立刻离开。
她犹豫了一下突然快速拥抱了大水一下然后退开。
这是妹妹给哥哥的拥抱。
她笑着说眼里闪着泪光。
大水也笑了：快上去吧别着凉了。
看着小娟走进楼道大水长舒一口气。
他知道最艰难的时刻已经过去。
明天他要给大凤写封信告诉她自己的决定也告诉她关于小娟的事。
他相信大凤会理解的。
毕竟爱一个人就要接受他的全部包括他的过去和他的责任。
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大水收起伞大步走向自己的住处。
路边的梧桐树上一只知了开始鸣叫仿佛在庆祝夏日的过去也仿佛在歌颂青春里那些纯真而复杂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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