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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汪鹏程四岁那年最痴迷的去处便是村里的戏台。

和其他满场疯跑的娃儿不同鹏程最爱扒在台边听戚老师给大孩子们讲课。

村里的大人们瞧着这小人儿聚精会神的模样常啧啧称奇:“这娃儿怕是要成器哩!咱们李塘村开天辟地怕是要出个文曲星了!” 转眼到了1976年9月1日汪鹏程到了背起书包的年纪。

这时节同村的伙伴大水、大凤和有谷已经考进了公社的初中。

戚老师下乡已是第七个年头。

这些年回城的知青一拨接一拨留在马桥的就只剩她和另外两位知青——两女一男。

马桥完小曾几次想调戚老师过去都被李塘村的乡亲们硬生生给“留”了下来。

李塘村有个硬气人——汪满火如今已是马桥大队的支书。

汪支书出面硬是从李塘村的集体积累里拨出一份工分额外算给戚老师。

这份情是李塘村对戚老师的挽留。

鹏程报名那天学费是一块钱在那年月可是笔“巨款”。

他娘洪金花领着儿子一路寻到戏台找戚老师。

戚老师摸着鹏程的小脑瓜对洪金花笑道:“金花婶您放宽心!一看鹏程就是个读书的好苗子!您这儿子不简单呐!” 鹏程个头小被分在了教室第一排。

从此每天清晨村口那座小石桥上第一个翘首等待戚老师身影的小小人儿准是他。

放学的钟声悠悠荡开孩子们如归巢的雀鸟四散离去。

空寂的教室里戚老师轻轻朝鹏程招招手孩子立刻奔了过来脚步轻快。

戚老师俯下身从那只洗得泛白、边角磨损的帆布挎包里摸索着小心翼翼拿出一样东西——报纸叠成的方正小包。

她压低声音带着一种分享秘密的郑重:“给新找的。

” 鹏程屏住呼吸手指微微颤抖着剥开报纸。

两本薄薄的小人书显露出来封面印着彩色的图画纸张粗糙却散发着一股奇异的、好闻的油墨香气。

他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盛满了星星。

戚老师竖起食指轻轻贴在唇边声音压得更低如同耳语:“嘘…这是我们俩的秘密。

” 她的笑容温柔地漾开如同初春的溪水。

小鹏程立刻挺直了胖乎乎的小身板极其认真地模仿老师的样子肉乎乎的手指也笨拙地竖到嘴边小脸绷得紧紧仿佛在完成一件关乎世界存亡的重大仪式。

他用力点头小手把裹着报纸的小人书紧紧搂在胸前那温暖的触感一直熨帖到心底。

在那些纸张脆薄、图画简单的方寸世界里鹏程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异样的、充盈心间的快乐。

这沉甸甸的暖意如同悄然飘落的蒲公英种子在懵懂的幼年心田上轻轻着陆无声无息扎下根须。

戚老师给予的又岂止是两本小人书?那分明是贫瘠年代里最珍贵的甘泉无声浸润着孩子干渴的求知心田。

公社初级中学孤零零地坐落在一个黄土山包上。

谁也说不清当年为何选这么个地方。

光秃秃的山包爬上去少说得五分钟一条黄泥巴路蜿蜒而上连个台阶都没有。

晴天一脚灰雨天一步一滑得提着十二万分的小心。

山顶上是三排工字型排开的平房权当教室、办公室和教师宿舍。

食堂则歪在山包西侧一个陡坡下。

所幸修了段“Z”字型的水泥台阶通下去只是那台阶拐弯处赫然杵着一座旱厕臭气熏天熏得人脑仁疼——真不知是哪个“天才”把厕所安在了这上风上水之地! 学生寝室更远些在山包东侧中间还隔着一条哗哗淌水的溪沟。

只有两间腾挪出来的供销社化肥仓库勉强充当男女生宿舍塞得满满当当。

大水、大凤和有谷读初中那会儿住校生足有一百二十号人其中男生八十女生四十。

宿舍里木头做的上下铺纵横交错为了挤下更多人除了贴墙的床铺床与床之间的缝隙窄得只能侧身挤过。

能分到靠墙的铺位简直是天大的幸运——好歹能透点气有点属于自己的方寸之地。

若是被塞在中间那可就遭了大罪:每天得在床铺的“迷魂阵”里侧身挤过几重关卡不说还得忍受那空气凝滞、被褥常年不晒散发出的混杂着汗酸和霉变的、令人作呕的腌臜气味。

万幸的是大水分到了靠门靠墙的上铺。

冬天固然冷风直灌但至少进出方便通风透气。

兴许是他十五岁才上初一个头看着还有发展潜力老师无意中让他当了这“门神”吧。

早饭和午饭还好些学校会安排老师或者指派初三几个大块头的学生在食堂维持排队打饭的秩序。

可一到晚饭就彻底乱了套!没人管束原本竖着的队伍瞬间溃散变成黑压压一片人墙疯狂地挤向那小小的饭菜窗口。

靠近窗口的那面墙早已是满目疮痍:抠出的破洞剥落的石灰裸露的砖头泼溅的菜汤油渍甚至……还能看到星星点点的血迹! 每到这时大凤她们这些女同学和小个子男生都只能识趣地远远站在饭厅中央。

就算硬着头皮挤进去打到饭菜也往往在挤出人群时洒掉大半。

幸好有大水在大凤的晚饭总有着落。

只是苦了那些没有“靠山”的女生和个别小个子男生轮到他们时常常只剩冷冰冰的饭粒至于菜?早光了!桶底那点冰冷的残汤剩菜食堂大师傅也懒得再盛往往摆摆手由着他们自己动手去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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