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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爸妈我和大水要结婚了。

大水现在的厂子办得很好工人都有五十多哩到时你们看看我们的工厂大水现在不一样了!爸妈你们一定很惊讶! 婚礼订在三月十二号你们过来先到县东站坐晚上9点12的火车第二天早上7点23分到金华然后到金华客运总站(火车站出站右前方500米)坐8点35分的金华至温州的客车定好时间后发个电报给我上次信里有地址的。

我和大水到时到车站接你们!” 接到女儿的挂号信胡子荣从来没有今天这么高兴。

“秀英快快看!”胡子荣一口气跑到家里。

拿着挂号信。

“我看什么呀?我又不认识字。

”看着丈夫那么兴奋秀英估计有好事。

“咋们的姑娘要结婚了!”胡子荣兴奋地喊。

“结婚天哪!跟谁?”秀英纳闷心都悬到嗓子眼。

“还能跟谁?跟大水啊!”胡子荣扬着信。

“快炒几个菜我要喝酒对我去叫上老刘老李一起喝酒!这这太好了!” 第二天大水在温州做了大老板小娟和大水要结婚了的消息迅速在煤矿传开。

胡子荣和秀英走在煤矿每个角落都是羡慕的眼神。

…… 拍了给小娟的电报夫妻俩踏上去温州的旅程一路憧憬着小娟的模样大水的工厂。

绿皮火车如一把迟钝的裁纸刀缓慢地划开了南方湿润的疆土。

胡子荣挨着车窗紧攥着妻子秀英的手望向窗外。

车窗外掠过的是全然陌生的土地田畴整齐水网密布全然不似煤矿那被煤灰染透的天空与土地。

他心中忐忑反复咀嚼着女儿小娟信上那句:“大水现在不一样了。

”究竟是怎么个不一样?是事业有成的体面还是铜臭熏染的骄矜?秀英在旁絮絮叨叨:“小娟和大水总算熬出头了……”她脸上带着憧憬的笑意胡子荣心中却仍盘踞着疑虑的乌云——那个井下沉默寡言、一身煤粉的徒弟在温州这片传说中遍地黄金的土壤里究竟长成了何种模样? 还是在金华下然后转汽车第二天下午汽车终于疲惫地停靠在温州客运总站。

出了站台小娟的身影如春花般骤然绽放她身旁站着的人西装笔挺皮鞋锃亮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胡子荣几乎认不出这就是当年在井下被煤尘糊满、只余一双眼睛晶亮的徒弟程大水。

胡子荣目光迟疑地落在对方伸出的手上那双同样遍布老茧的手洁净得几乎晃眼指甲缝里再也寻不到一丝煤黑的印记。

胡子荣下意识地把自己那双指节粗大变形的手在裤缝上用力蹭了又蹭才带着一种近乎敬畏的谨慎握住了那只光洁的手。

大水的笑容谦和依旧:“师傅师娘一路辛苦了。

” 大水的“宏海液压管路系统厂”名字朴实无华然而走进那高大厂房的一刻胡子荣却仿佛被一道强光击中脚步凝滞了。

巨大的空间里从来没有看过的机器阵列整齐发出低沉而有序的轰鸣宛如一支钢铁的合唱团。

流水线上一根根光滑笔直的圆钢在源源不断地向前延伸裁成一段然后跳进前段工序。

钢铁仿佛有了生命在一个又一个工序跳跃。

空气中弥漫着钢铁加热后特有的、带着点暖意的气味这全然陌生的气味替代了胡子荣骨子里熟悉的、混合着煤尘、汗水与岩层潮湿的气息。

大水在一旁讲解着设备与流程胡子荣似懂非懂地点着头他的目光却像被磁石吸引牢牢粘在那些冰冷的钢铁车床身上。

他悄悄伸出手指带着一种近乎朝圣的虔诚轻轻触碰了一下身边一台屏幕闪烁着数据的机床的机身随即又像被烫到般迅速缩回——那触感太陌生、太干净了与他记忆中井下粗粝、沾满煤油和汗渍的钢铁迥然不同。

“爹你看大水弄的像模像样吧?”小娟的声音里洋溢着不加掩饰的骄傲。

胡子荣没有立刻回答。

他深深吸了一口这混合着钢铁气味的空气再缓缓吐出仿佛要将肺腑深处积存了半辈子的矿井浊气彻底置换出来。

他环视这明亮、喧嚣、充满“未来”气息的厂房目光最终落回眼前这对璧人身上。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沉沉的、饱含了太多复杂情绪的“嗯”。

浑浊眼底那积存已久的疑虑与担忧终于如晨雾般被这工厂里轰鸣的声浪和明亮的灯光彻底驱散露出了底下纯粹的、带着颤抖的欣慰与满足。

婚宴设在温州城里当时最时髦的华侨饭店。

水晶吊灯将整个大厅映照得金碧辉煌如同白昼。

红毯铺地鲜花簇拥杯盏交错间流淌着欢声笑语场面之盛大排场之讲究是胡子荣和秀英这大半辈子在矿区想也不敢想的。

胡子荣嘱咐女儿要留下照片小娟咯咯笑着说早就考虑到了。

宴席正酣新人开始挨桌敬酒。

小娟一身洁白的婚纱如同月光织就脸庞在灯光下闪耀着幸福的光泽。

大水一身深色西装英挺而沉稳他小心翼翼地护着新娘脸上是掩不住的意气风发。

他们穿梭于宾客之间所到之处笑声、祝福声、碰杯声此起彼伏汇成一片欢乐的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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