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市的晨雾还没散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就裹着药香飘远。
周嘉禾攥着皱巴巴的半吊钱指节因用力泛白——他是个拉车的前几日腿上起了连片的红疮越抓越痒夜里能把被褥抓出破洞药铺的伙计瞥了眼就说“是大疥要硫磺膏得五吊钱”。
五吊钱是他拉半月车才能挣到的数。
周嘉禾蹲在西市街角挠得腿上渗血忽听见有人说“去宋清荷药铺试试吧那人实诚”。
宋清荷药铺的木牌擦得发亮“善药济世”四个字透着温气。
柜台后宋清荷正低头碾药见周嘉禾一瘸一拐进来先递了杯温水:“莫急先让我看看。
”他指尖轻触周嘉禾腿上的疮眉头微蹙:“是疥虫闹的得外抹硫磺膏再用蒺藜汤煮洗三五天就能见好。
” 周嘉禾攥着半吊钱脸涨得通红:“宋掌柜我……我只带了这些能不能……” 宋清荷却已包好了药黄纸包里裹着膏剂还附了一小包晒干的蒺藜:“钱的事不急你先拿去用。
这膏剂每日抹两次蒺藜煮水时别煮太浓免得伤了皮肤。
”他把药塞到周嘉禾手里又补了句“要是拉车累着晚上就多歇会儿疥虫怕干净勤换衣裳。
” 周嘉禾愣在原地眼眶发潮。
他按宋清荷说的做三日后果然不痒了疮口也慢慢结痂。
半月后他凑够了五吊钱揣着去药铺宋清荷却只收了三吊:“那两吊当是我送你的你拉车辛苦多买些米粮才是。
” 后来西市的人常看见周嘉禾帮宋清荷药铺搬药材有人问他为啥周嘉禾总说:“宋掌柜的药能治疥心更能暖人。
”而宋清荷药铺的名声也像那药香一样飘遍了长安城的大街小巷——人人都知道那里有个掌柜不只为挣钱更为救人。
阿福:药铺学徒十五岁圆鼻头左耳戴着粟特银环。
自幼被宋清荷收养擅长辨认药材年份说话带河南口音。
王思萍:西市卖菜妇人裹着靛蓝头巾怀中抱着患眼疾的幼女。
丈夫年前染疫去世独自拉扯三个孩子。
周嘉禾进门时阿福正踮脚擦拭药柜顶层的青瓷药罐。
“阿爷波斯商人送来的苏合香要放哪?“他的河南腔在晨光里打了个转粟特银环随着动作叮当作响。
宋清荷用银针挑开周嘉禾的疮口时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裹着靛蓝头巾的妇人抱着啼哭的幼女闯进来:“宋大夫救命!我家囡囡眼睛肿得睁不开了!“ “王思萍莫急。
“宋清荷将周嘉禾的腿轻轻放下从柜台下取出羊眼圈眼罩。
那是他用晒干的羊膀胱膜制成的专门给眼病患者遮光。
“阿福取苦参汤和蛇床子来。
“ 阿福快手快脚地捧来陶碗偷眼瞧了瞧周嘉禾腿上的疮:“阿爷这疥虫长得可真像胡麻籽。
“周嘉禾的脸腾地红到耳根指甲无意识地抠着凳腿上的榫卯结构。
宋清荷将羊眼圈眼罩固定在幼女眼上:“王思萍这是你上个月赊的三剂防风散。
“他往妇人手里塞了包炒胡豆“给孩子们当零嘴。
“王思萍的嘴唇动了动头巾下露出半截枯瘦的脖颈那是常年担菜担子磨出的茧子。
“宋大夫您这药柜第二层的木樨花...“周嘉禾突然开口又慌忙咬住下唇。
宋清荷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见阿福正往木樨花罐里倒便宜的蜂蜜——这小子总想着给买不起药的穷人省钱。
阿福:穿靛蓝短褐袖口沾着黄芩汁染的黄斑。
擦拭药柜时会用竹片刮去陈年药垢动作像在雕琢玉器。
王思萍:头巾补丁摞补丁露出的碎发里夹杂着草屑。
说话时总用拇指摩挲幼女的耳垂那是孩子高烧时被她揉红的。
宋清荷:腰间挂着辨药铜匙匙柄缠着褪色的红绳。
给王思萍包扎时银镯在腕间轻响——那是妻子留下的唯一遗物。
“周嘉禾你这腿怕是去了平康坊不干净的地方吧?“阿福调笑着递来硫磺膏被宋清荷用戒尺敲了手背。
周嘉禾的指甲更深地掐进凳腿三年前妻子就是在平康坊染病去世的。
王思萍抱着熟睡的幼女起身告辞宋清荷往她菜筐里塞了包马齿苋种子:“种在后院墙根能治孩子的夜盲症。
“妇人的眼泪砸在秤杆上惊飞了梁上的麻雀。
小满那日阿福在药柜缝隙里发现半片波斯银币。
银币边缘刻着粟特文“月氏后裔“与他左耳银环的纹路完全吻合。
宋清荷正在称量密陀僧见状突然剧烈咳嗽银镯磕在柜台发出脆响——这是妻子临终前咳血的征兆。
“阿爷您喝口杏仁露。
“阿福舀了半碗自家熬的甜饮。
宋清荷却盯着他袖口的黄芩黄斑:“明日去西市找王思萍换些马齿苋种子。
“他的戒尺无意识地敲着《千金方》某页上面记载着“杏仁配密陀僧可解巴豆毒“。
王思萍抱着幼女来换药时菜筐里躺着株枯萎的木樨花。
“昨夜有贵人买了整担菜“她的拇指摩挲着女儿耳垂“给了这块帕子。
“靛蓝头巾下露出的脖颈新添了道被扁担磨破的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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