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水对岸山如墨染。
毒龙窟的入口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吞噬了熹微的晨光只留下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
那股混合着陈年药渣、腐土湿腥与某种活物排泄物气息的怪味如同粘稠的毒液狠狠灌入林清羽的口鼻沉甸甸地压在肺腑之上。
洞窟深处那密密麻麻、如同亿万细小爪牙在黑暗中疯狂摩擦啃噬岩石的窸窣声浪连绵不绝无孔不入地钻入耳膜搅动着本就濒临崩溃的神经。
陆九渊那洗得发白的旧道袍身影如同融入黑暗的鬼魅早已消失在洞口深处。
老乞丐拄着油光竹杖佝偻地站在洞口阴影里浑浊的目光扫过林清羽惨白失血、冷汗涔涔的脸又瞥了一眼她身后那片依旧翻滚着暗红泡沫的浑浊河水沙哑地嘟囔了一句:“走吧丫头是福是祸窟里见分晓。
” 语气听不出是催促还是怜悯。
林清羽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那团染血的《青囊札》残页几乎要被她攥碎。
残页的边角硌着皮肉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刺痛却远不及心脉处那被强行压制、如同冰锥蛰伏的玄阴寒毒带来的威胁更比不上眼前这散发着死亡与疯狂气息的洞窟带来的精神重压。
她深吸了一口气那浓烈的腥臊怪味呛得她喉头一甜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拖着沉重如灌铅的双腿一步一顿踏入了那片未知的、令人窒息的黑暗。
甫一入洞光线骤然消失。
绝对的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只剩下那令人头皮发麻的窸窣声浪变得无比清晰仿佛置身于亿万饥饿虫豸的巢穴中心。
脚下是湿滑冰冷的岩石布满了粘腻的苔藓每一步都需万分小心。
“跟紧点别乱摸乱碰。
” 老乞丐的声音在侧前方响起带着警告。
竹杖点地的笃笃声成了黑暗中唯一的指引。
林清羽屏住呼吸强忍着左肩暗器嵌入的剧痛和右半边身体的麻木僵硬亦步亦趋。
眼睛在短暂的绝对黑暗后开始勉强适应洞内极其微弱的光线——那并非天光而是来自洞壁某些奇特的苔藓或矿物散发着极其黯淡的、惨绿色的幽光勉强勾勒出嶙峋怪石的狰狞轮廓和脚下狭窄崎岖的路径。
洞窟深邃曲折岔道如同迷宫。
越往里走空气越是凝滞那股混合的怪味也愈发浓烈刺鼻。
洞壁上开始出现越来越多人工开凿的痕迹:简陋的石龛里摆放着一些蒙尘的、形态扭曲怪异的瓶瓶罐罐;粗陋的石台上散落着风干的、颜色诡异的植物根茎和虫豸尸骸;甚至在一些阴暗潮湿的角落里能看到用尖锐石头刻画的、线条狂乱扭曲、如同疯人呓语般的符号图案。
这里的一切都透着一股被时间遗忘的、深入骨髓的孤寂和一种令人不安的偏执疯狂。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豁然开阔。
一个巨大的、如同被巨兽掏空腹腔般的天然溶洞出现在眼前。
溶洞穹顶极高垂下无数尖锐狰狞的钟乳石在洞壁那惨绿幽光的映照下如同无数倒悬的獠牙。
洞底中央是一片相对平整的区域被人工清理过。
而最让林清羽瞳孔骤缩、遍体生寒的是这片区域中央矗立的东西! 那并非石桌石凳而是一个由粗大原木和生铁铆钉粗暴搭建而成的、巨大的多层“囚笼”!每一层都被粗如儿臂的铁栅栏分隔成无数个狭小的“格子”。
此刻这些“格子”里密密麻麻地蠕动着、攀爬着、互相撕咬着难以计数的活物! 有色彩斑斓、长着诡异肉瘤的巨蟾;有甲壳闪烁着金属光泽、口器狰狞的怪蝎;有通体漆黑、长着复眼和无数细足、如同巨大蜈蚣般的毒虫;甚至还有几条通体覆盖着细密鳞片、头生肉瘤、吐着猩红信子的怪蛇……它们被强行塞在这拥挤不堪的囚笼里发出嘶嘶、唧唧、咔咔的刺耳怪叫彼此攻击、吞噬毒液、断肢、破碎的甲壳散落在铁栅栏下方污浊的地面上。
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腥臊恶臭正是来源于此! 这根本不是什么药圃而是一座活生生的、残酷血腥的“毒虫炼狱”! 在囚笼边缘还散落着一些更大的铁笼里面关着的赫然是一些毛色枯槁、眼神惊恐绝望的山猫、野狼、甚至猴子!它们蜷缩在角落对着中央那恐怖的毒虫囚笼发出惊恐的呜咽显然是被当作更高阶毒物的“饲料”! “万毒塚…” 林清羽喉咙发紧艰难地吐出三个字声音干涩嘶哑。
她曾在师门最古老、最禁忌的残卷上看到过关于这种以万毒互噬、养蛊炼煞的邪毒禁术的零星记载!其惨绝人寰为天下医者所深恶痛绝!没想到竟在这毒龙窟中亲眼得见! 陆九渊的身影就站在那座令人毛骨悚然的万毒塚旁。
惨绿的幽光映照着他那张瘦削刻薄、如同刀劈斧凿般的侧脸和他那双深陷在乱发阴影中、燃烧着狂热火焰的眼睛。
他正专注地盯着塚中一只刚刚将对手毒蝎撕碎吞噬的斑斓巨蟾眼神中充满了欣赏和期待仿佛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他手中拿着一个粗糙的石臼正用石杵缓慢地捣磨着一些刚刚从毒虫尸体上取下的、颜色诡异的腺体和甲壳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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