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这片劫后余生的废土上失去了确切的刻度。
或许是几个时辰或许是数日。
灰白色的天光均匀地洒落不再有昼夜更替唯有星碑上那暗红色的纹路如同亘古不变的心跳缓慢而规律地明灭成为这片天地唯一的时间标尺。
远处废墟与阴影中那些幸存下来的生灵依旧保持着小心翼翼的距离。
他们不敢靠近星碑也不敢相互聚集只是本能地蜷缩在各自认为安全的角落汲取着空气中那稀薄却不再致命的能量缓慢恢复着力气。
那双双麻木而惊惧的眼睛始终未曾离开过碑座旁那两具静止的身影。
小黑的意识在无尽的黑暗与剧痛中浮沉。
强行燃烧帝血妖魂的反噬几乎将他的根基彻底焚毁。
每一次微弱的心跳都牵扯着妖魂撕裂般的痛楚。
但某种烙印在灵魂最深处的执念却比这痛苦更加顽强。
他猛地抽搐了一下发出一声极其微弱、近乎呻吟的喘息艰难地掀开了沉重如铅的眼皮。
视线模糊而血红剧痛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几乎要再次将他淹没。
他死死咬住牙关熔金的血液从嘴角渗出凭借着妖帝残存的强悍意志强行维持着这一丝清醒。
他首先看到的是近在咫尺的、陈长生那张毫无血色的侧脸以及身下那滩已然干涸发黑的粘稠血洼。
主人的气息……微弱得如同虚无仿佛随时都会彻底散去却被一种奇异的、近乎凝固的状态强行维系着停留在那个生与死的临界点上。
他还活着! 这个认知如同最强的兴奋剂瞬间压过了部分剧痛! 小黑用断折的左臂残肢和唯一完好的右臂颤抖着、极其艰难地支撑起上半身。
这个简单的动作几乎耗尽了他刚刚凝聚起的全部力气眼前阵阵发黑但他死死撑住了。
他环顾四周。
灰白的天焦黑的地远处废墟中那些警惕而茫然的眼睛还有……那座矗立的、散发着令人心安与敬畏气息的星碑。
冥尊的恐怖气息……消失了。
动乱……似乎真的结束了。
是主人……是主人做到了这一切。
以近乎同归于尽的方式。
巨大的悲恸与如释重负的虚脱感同时涌上心头让他喉咙发紧却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陈长生身上那悲恸化作了更加坚定的守护之意。
他不能倒下。
至少在主人醒来或者……彻底安息之前他决不能倒下! 小黑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开始以一种最笨拙、最艰难的方式行动。
他无法站立便用右臂和残肢配合着如同重伤的野兽一点点地、艰难地将陈长生冰冷僵硬的身体朝着星碑的基座方向拖动。
每移动一寸都牵动全身伤势带来钻心的剧痛但他毫不停歇。
最终他将陈长生小心地安置在星碑那巨大基座的背风处让其倚靠着冰冷的碑体。
然后他自己也艰难地挪动过去背靠着基座坐在了陈长生身旁。
他撕下身上还算完整的衣袍碎片用残存的微弱妖力凝聚出清水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地擦拭着陈长生脸上、手上的血污和尘土。
动作笨拙却异常专注仿佛在进行一项无比神圣的仪式。
做完这一切他已气喘吁吁冷汗浸透了残破的衣衫。
他不再动作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右臂依旧保持着一种护卫的姿态虚挡在陈长生身前。
那双熔金色的瞳孔虽然黯淡却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尤其是远处那些废墟中的幸存者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意味。
尽管那些幸存者弱小得不堪一击尽管他自己也已油尽灯枯。
但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允许任何存在打扰到主人的沉眠。
他就这样守着如同沉默的礁石与身后冰冷的星碑以及身旁陷入死寂沉眠的陈长生融为了一体化作了这片新生废土之上一道永恒而悲凉的风景。
星碑无声矗立暗红纹路明灭仿佛默许了这无声的守护。
远处有胆大的幼兽试探着走出废墟舔舐着叶片上凝结的能量露珠。
灰白色的光芒均匀洒落照耀着伤痕累累的大地照耀着星碑照耀着守护者与沉眠者也照耀着那些在废墟阴影中小心翼翼探出的、充满茫然与微弱希望的眼睛。
一个时代以最惨烈的方式落幕。
另一个时代或许将以最艰难的方式萌芽。
而带来终结与希望之人身如残烛陷入长眠。
唯有妖帝泣血孤守碑前。
万古同坟葬下了一个时代。
而新的故事尚未开始亦不知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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